14.关于林徽因与《窗子以外》 1939年3月27日记“林徽音对《祖国》一剧的演出热烈发表意见”。1946年2月16日记“访林徽音”,5月26日记“下午访金及林徽音”。此几处“林徽音”均当为林徽因。 林徽因(1904-1955)原名林徽音,“徽音”是美誉之意,为其进士出身、后为翰林的祖父林孝恂所取,典出自《诗经·大雅·思齐》:“思齐大任,父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1920年代,林徽音为“新月派”诗人,诗作主要发表在徐志摩主编的《诗刊》《新月》上。 1930年代初,上海文坛出现一位小有名气的男作家林微音。林微音(1899-1982)系苏州人,1933年,他和朱维基、庞薰琴等人在上海成立“绿社”,介绍宣传唯美主义。他与邵洵美交好,在《新月》宣布停刊之后,林微音还和邵洵美、林语堂等人,参与了《论语》杂志的创办工作。林微音著有中篇小说《花厅夫人》和《白蔷薇》。 林微音和林徽音形、音均近似,读者往往张冠李戴。为了避免误会,林徽音不得不改名为林徽因。1931年10月她在《诗刊》第3期上发表诗作,徐志摩在《诗刊·叙言》中附带声明一则:“本刊的作者林徽音,是一位女士,《声色》与以前的《绿》的作者林微音,是一位男士,他们二位的名字是太容易相混了,常常有人错认,排印亦常有错误,例如上期林徽音即被刊如‘林薇音’,所以特为声明,免得彼此有掠美或冒牌的嫌疑!”从此,林徽音更名为林徽因。是故1931年10月之后的林徽音,均应当作“林徽因”。不过在中文日记中,朱自清习惯仍旧写作“林徽音”,《全集》或可不改,但应加注说明;至于外文部分的中译,则完全应当写作“林徽因”。 1939年8月31日记:“看望王力夫妇与梁思成夫妇。把《窗外》一文还给梁夫人。”此处《窗外》当作《窗子以外》,是林徽因的短篇小说代表作。此时朱自清正与杨振声等联袂编选大一国文教科书,很多作品是直接从作者手中索得。后来编成使用的《大一国文选》中果然收录了《窗子以外》。当年入学的汪曾祺回忆起来,对这一篇记忆深刻,他说:“语体文部分,鲁迅的选的是《示众》。选一篇徐志摩的《我所知道的康桥》,是意料中事。选了丁西林的《一只马蜂》,就有点特别。更特别的是选了林徽因的《窗子以外》。这一本《大一国文》可以说是一本‘京派国文’。”朱自清原对林徽因其人其文都很欣赏,早在1933年6月26日的日记中就记载了“读林徽音《九十九度中》,确系佳作,其法新也(用沃尔夫体)”。由朱自清这两条日记可大致推知,《窗外》入选大一国文选,应是经朱自清之手。 日记中还有一处提及这篇作品,1945年4月22日,“下午中文系开月会,浦否定窗子以外(应加书名号)的价值”。这说明浦江清与朱自清对该作品看法相反。 15.关于《国朝画家笔录》与“美术丛书” 1941年6月4日记“下午到华大图书馆去查《国朝画家笔录》,但流石的美术丛书中并没有”。按,《国朝画家笔录》应为《国朝书画家笔录》。《美术丛书》,中国美术论著汇编,邓实、黄宾虹编纂,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计收书281种。所收各书,以论书画者为主,而论画者尤多。此外,凡关于雕刻摹印、笔墨纸砚、磁铜玉石、词曲传奇、工艺刺绣、印刷装潢及一切珍玩的论著,亦广为搜辑,堪称集美术论著之大成。1911年3月开始分册出版,至1936年出齐,共计4集160册。“流石的美术丛书”初读费解,后来看到日记1942年7月8日记“下午得乔(指朱自清的儿子朱乔森)两信,谓隐(指夫人陈竹隐)病于流石,卧床十余日”云云,乃知流石为成都地名,当为华大图书馆所在地。名今或已不存。 16.关于冯友兰《新原人》 1942年3月28日记“分别访问陈、王、冯君,归还王君两册《说文》,陈君还我两本期刊,借冯君论人的新论文手稿第一册”。此处陈、王、冯当分别指陈梦家、王力、冯友兰。所谓“论人的新论文”,应为冯友兰著作《新原人》。 《新原人》是冯友兰著名的“贞元六书”系列著作之一(另五为《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道》《新知言》),最早于1943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42年尚未出版,朱自清就先后分几次借得稿本研读,激赏不已,在日记中多所记载。如2月26日记“芝生来取走《新原人》稿本”,4月25日记“读芝生《新原人》手稿,写得很好”。26日“上午摘抄《新原人》”,5月2日“借得冯君《新原人》第二册”,5月16日“晚读冯的《新原人》五至七章,第七章《天地》尤重要”,22日“读完芝生《新原人》,作札记”。如此繁密地借得稿本详阅,足见朱自清对冯友兰新著的重视。 17.关于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的评价 1942年5月6日记“开始读郭沫若的《中国古代社会研究》”。7日记“读郭著一章,此书前三章学术性不强,作者在序言中已指出此点”。 按,“学术性不强”之语,恐非朱自清本意,或为翻译者措辞。《中国古代社会研究》是郭沫若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研究中国古代社会的名著,在史学界发生过巨大影响。书中正文四篇,系陆续写成,全书1930年由上海联合书店首次出版,其后多次再版,但主要篇目内容没有改动。(31)书前有撰于1929年9月的《自序》《解题》各一篇。朱自清日记中所谓“作者在序言中已指出”的一点,并非在自序中,实当指《解题》中的一段: 以上三篇(指该书导论《中国社会之历史的发展阶段》、第一篇《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第二篇《诗书时代的社会变革与其思想上之反映》)大率均是我在未十分研究甲骨文字及金文以前的作品,在发表当时很有一些分析错误或论证不充分的地方。错误处在本书中也已改削,论证不充分之处则别出按语以补足之,期以保存原有状态。 按,郭沫若在这里的说法,实在得不出“学术性不强”的结论。另外,朱自清仅用四天就读完了郭著,在9日日记中给出了整体评价:“读完《中国古代社会研究》,就整体而论,这是一部划时代的书。近十年来,在细节上之研究无疑已大有进展,但除作者外,仍无人敢尝试改善其全面观点。”该日日记也是英文,中译大体可信,反映了该书在朱自清心目中地位崇高,与“学术性不强”的说法显然相左。至于在朱自清7日日记中的评价究竟用何外文词语、中译该如何措辞,就需查阅日记手稿才能判断斟酌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