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话里可以得到几个信息: (1)基本笔画中有“弧”。提出类似意见的还有谭议(1931)(79)的“弯”和“翘”,万国鼎(1933)(80)的“湾”和“翘”。这些都是书法笔画和排检笔画没有提到的。 (2)区分“基本笔画”和“复体笔画”。类似提法还有万国鼎的“母笔”(以无锐折为原则)和“复笔”;鲁森堡的“母笔”和“子笔”;姚仲拔的“母笔”;何公敢的“笔向”(万国鼎谓“即余之母笔”)和“复笔”;杜定友的“大纲”和“首笔、附笔”等。现代汉字学所说的“基本笔画”和“派生笔画”源出于此。 进一步分析,陈氏所谓的笔画“基本—复体”和现代汉字学所谓的笔画“基本—派生”不完全等同。前者两类笔画不对立,“复体”只是笔画运用方式的一种。如“钩,弧”既为基本笔画,又出现在复合笔画。而在后者那里,“基本”与“派生”都是应用方式,呈对立关系。如张静贤(1988)(81)的25种“派生笔形”中,11种含有“钩”,5种含“弯”。而“钩、弯”均不出现在“基本笔形”之列。 (3)关于笔画“屈”。这是一个跨越端点的“复体笔画”,在坐标图的八种笔向中本来并没有“屈”的位置。“屈”被列入基本笔画,说明“一笔成画”还有残余影响。 含折笔的笔形很多,无法为其各立一个笔画。陈立夫将之归并,便于检索,合情合理。《德芸字典·编辑大意》(82)做法与陈雷同,并且为之扬扬自得:“余对于包括笔画之法全妙在以一曲字代表其他转向笔画……曲为笔势转弯者,凡横折,直折,横钩,弯钩,直趯,横折折,总之笔势有转向者均属曲。” 上文提到目前对笔画的认识相当混杂。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正式起步的“现代汉字学”的现状。李宇明(2004)(83)把现在所见的各种笔画系统归纳为检索笔画和教学笔画:“着眼于工具书检索,有两种代表性分类,五种和八种;着眼于语文教学,一种代表性的分法是六种基本笔形和25种派生笔形”。他说的教学笔画是张静贤1988年提出的。六种基本笔形是“横竖撇点捺提”,没有“折”;25种派生笔形中有15种含“折”笔,10种不含“折”(如:“横撇”“竖弯钩”“撇点”等)。但其实都是陈德芸所说的“笔势有转向者”。这种做法等于把排检笔画的大概念“折”解散,变成一大群含折笔的派生笔形,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倒退(84)。再者,基本笔形不含“弯”和“斜”,是一笔成画的结果;不含“钩”,则与陈立夫对排检笔画的见解相同。 民国时期已有数人试用坐标图探究笔画,方法科学合理。可惜现代汉字学界没有重视,只有王凤阳孤身奋战,在《汉字学》中用类似方法作了非常有意义的研究。 总的来说,现在对笔画的认识和笔画系统的设置,实际上还停留在书法笔画和排检笔画混合的阶段。所谓“笔画大同小异,约定俗成,不可能整齐划一”的通行观点,证明真正的文字学笔画概念与系统还没有出现。 现在回过来再讨论1965年公布的《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这个表设立笔画本是为汉字排检之用。它的五种排检笔画与陈立夫的五种笔画说完全一致。我们不知道二者是否有什么渊源,但是《字形表》看中的应该是五笔说的“简单合理”。诚如陈德芸所说“笔画种类愈少愈好,但求能分析清楚、能包括无遗,便算完事”。 前文已说过,排检笔画和文字学笔画性质全然不同。《字形表》发布以后,它的五种排检笔画被赋予“笔画规范化”的任务,实在是缘木求鱼,一个大大的误会。这个任务既不合理、也不可能完成。若要笔画规范化,只能依靠文字学笔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