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徐兆玮对于林纾的小说翻译极为赞赏,“林琴南所著细腻熨贴,别开胜境,每为神往,辄思效颦”[52],“近译小说除林琴南所译外,多嚼蜡无味”[53],故《新书目录》于林译小说著录尤夥,计有《黑奴吁天录》、《美洲童子万里寻亲记》、《英孝子火山报仇录》、《埃司兰情侠传》、《鬼山狼仙传》、《撤克逊劫后英雄略》、《足本迦茵小传》、《埃及金塔剖尸记》、《玉雪留痕》、《洪罕女郎传》、《红礁画桨录》、《蛮荒志异》、《足本鲁滨孙飘流记》、《斐洲烟水愁城录》等14种,抄录林纾所撰序、跋、“译余剩语”、“题词”19篇,庶可视为最早的林译小说资料汇编。 此外,《新书目录》还颇为关注晚清小说的重复翻译现象,并予以标注说明。譬如小说林社本《银山女王》提要云:“此书即《时报》馆所译之《白云塔》,因避复制,故中卷以下颇与原本不同。第七回之《春风得胜歌》、第八回之《离岛老人歌》,皆摩西自撰。郭象注庄又一庄,可与《白云塔》称二妙。”小说林社本《恩雠血》提要云:“此书与《大复仇》复出,后半所述,互有详略。而福联父女被难之历史,为前书所无,惟福与华生相遇事,又此书所阙。可据《大复仇》补之,首尾始完具耳。”广智书局本《侦探案汇刻》之一“知新子”译《窃毁拿破仑遗像案》提要云:“小说林社《福尔摩斯再生后探案》之六,为《毁拿破仑像案》,与此篇复出”,之三“无歆羡斋主”译《毒药案》提要云:“《浙江潮》有喋血生所译《摄魂花》一卷,《绣像小说》有《俄国包探案》一卷,均与此本复出。”事实上,晚清小说重复翻译现象颇为严重,著名翻译家周桂笙曾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倡议建立“译书交通公会”[54],规定所有会员凡“开译一书,无论正书小说及无论何国文字,均须先将原书书名、译定书名以及著书人之姓名,用中西文详细开列,寄交本会书记注册,按月列表刊单分送各会友,俾在会之人详悉某人现译某书,以除重复同译之弊。”此一设想虽好,但最终未能实施推广,小说翻译基本上处于无序竞争状态,翻译不注出处以及重复翻译,乃其最为突出的两大弊端。徐兆玮对此殊为究心,他在写给友人的书札中感叹道:“近编译本小说目录,约计将及百种,惟中多重复,如海平所译之《小公子》,华美书局有译本名《小英雄》,于光绪二十九年出版,是复制矣。此次回至沪上,拟详细搜罗,编一提要,既便读者,亦免重译。近时往往不注译本所自出,遂有疑其杜撰者,如徐念慈之《美人妆》类,令人无从考索,最为译界蟊贼[55]。”由此可知:搜检标注“重译”作品,实乃徐兆玮当年编撰译本小说提要的目的之一,而时至今日,它已成为《新书目录》学术文献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小说虞初富五车[56]:徐兆玮之小说人生及其意义 徐兆玮在虹隐楼日记中曾多次言及自己的小说癖,所谓“惟嗜书积习,颇不能忘,小说家言尤所笃好”[57],“日惟以小说书报消遣永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58],“日来笔墨荒芜,除小说外几几束书不观”[59];当他晨起感觉气闷,辄驱车公园,“静卧偶阅小说数页,颇有怡然自得之乐”[60];当他由京师返乡或从上海赴日, “舟车劳顿,惟以小说度日”[61];当他癣病发作,闭门不出两月余,则“日以新出小说杂志为惟一之生命,案头累累皆是物也”[62];甚至在他经受政局动荡、内心充满惶恐之际,“幸有小说及书卷慰我寂寥,否则万难自遣也”[63]。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说阅读对于徐兆玮来说,已不仅仅是知识的获取,而是内化成了一种惬意的生活方式。 检阅徐兆玮的小说人生,除前文所述之博览说部、辑纂《黄车掌录》以及编制译本小说提要(包括《新书目录》与《读译本小说诗》两稿)外,实际上他还做过许多与小说相关的事情: 譬如他曾计划与孙景贤、唐海平共同创办一份小说报刊,刊载东西方小说及弹词[64];他曾经“戏集商务印书馆出版小说为偶,得二字者二,三字者二十三,四字者十九,五字者七,六字者三,七字者一,共五十五联,拟投稿《时报》馆以助余兴”[65];他曾从译本小说中摘取修身养性之警句,编为“小说格言”,如从林译《块肉余生述前编》卷上摘出三句:“少年人居世界中必任以事,断无闲居此世界中而无事者”,“凡人每年进款至二十镑者,或糜费至十九镑十九先零六辨士,此即为世上福人,以所余者尚六辨士也,若费至二十镑以外,则即为穷困之人”,“今日所宜为之事,勿贻留至于明日,缓忽者,光阴之蝥贼也,当力擒之勿释”,可谓别具一格。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