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宗族政治、军事功能的消褪。从唐代宗族的功能看,这一历史时期,宗族的政治性、军事性等社会功能明显减弱,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说,宗族对社会的影响力与控制力有所减弱。魏晋南北朝时代,一些势力强大的宗族不仅是血缘集团,同时又是雄踞地方的政治集团与军事集团,遇有社会动荡或其他重大要变故时往往举族而迁,或聚族自保,或举族而起,且自成一体,构成独立的政治、军事单元。这一现象至隋唐之际仍有延续,如隋末湖州大族沈氏,“属姓数千家,远近向服”;炀帝死于江都后,沈法兴以诛宇文化及为名起兵,“定江表十余州,自署江南道总管”[70];隋末饶阳刘君良“累代义居……属盗起,闾里依之为堡者数百家”[71];李君球“纠合宗党,保固村闾”[72]。但这种现象到安史之乱以及此后的动荡中都几乎看不到了。某些论者述及唐代大族问题时常用的几个事例,均不太典型。如论者多引崔祐甫《上宰相笺》所云“顷属中夏覆没,举家南迁,内外相从,百有余口”,藉以说明此时宗族集团之活动。其实若再细读此笺,便会发现,崔氏这内外百口,已称不上是什么宗族集团,与前朝动乱年代的举族而动相比,仅有内部互助之功能,而无其他。此笺中还说: 祐甫天伦十人,身处其季。夙遭险釁,几不闻存没。左右提携,仰于兄姊。 又云: 长兄宰丰城,间岁遭罹不淑;仲姊寓吉郡,周年继以鞠凶。呱呱孤甥,斩焉在疚。宗兄著作,自蜀来吴,万里归复。羁孤之日,斯所依焉。岂期积善之人,昊天不吊,门绪沦替,山颓梁折。今兹夏末,宗兄辞代,顾眇眇之身,岿然独在。寡弱婴孺,前悲后泣。一门之中,发首相吊,舍之而去,必填沟壑。[73] 这种因素下的举族而迁,实际上只是兄姊及子女间的大家庭互助,与三国两晋以来的举族而动不可同日而语。与之相应,遇有动荡,“乡里子弟”或“邻里”往往成为集合式群体,共同行动。如李肇《国史补》卷上记道:“元结,天宝之乱,自汝大率邻里,南投襄汉,保全者千余家。”颜真卿所撰《唐故容州都督兼御史中丞本管经略使元君表墓碑铭并序》则记其“因招集邻里二百余家奔襄阳”[74]。邻里中当然应包含亲族,但此时的亲族已不是完整的群体,而是混同在以地缘关系组合的邻里群体中,这种情况在史载中又或称“邻里子弟”、“乡里子弟”。如《旧唐书·李观传》记道:“广德初,吐蕃入寇,銮驾之陕,观于盩厔率乡里子弟千余人守黑水之西,戎人不敢近。” 四是近古宗族的萌发。需要指出的是,上述三项变化是相对于中古宗族的特性而言,他们既是唐代宗族与中古宗族的不同之处,又是唐代宗族与近古宗族的共通之处。对于宋明以后的近古宗族而言,唐代宗族形态中的一些新生因素又成为近古宗族发生的先声。 那么,近古宗族的特征是什么?近年来,一些学者将近古宗族称之为“普及型宗族”,我们以为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并不确切。之所以说有一定道理,是因为在中古时代,宗族的发展不够平衡,世族宗族与豪族宗族十分发达,庶民宗族则较为弱小;至近古时代,无论是官宦乡绅宗族,还是平民宗族,都得到长足的发展,其外延与内涵都无根本区别。之所以言其并不确切,是因为“普及型”并不能反映近古宗族的根本特征。在中古时代,尽管不同群体宗族的发展不够平衡,但宗族组织的普遍存在都是不争的事实,并非到近古时代宗族组织才实现了普及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