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检《说文》《广韵》《集韵》可以发现,《说文》《广韵》均载“妗”而未见“婶”,《集韵》“婶”“妗”皆载。《说文·女部》:“ ,妗也。一曰,善笑貌。从女,今声。”《广韵·咸韵》:“妗,喜貌。”《集韵·咸韵》:“妗,女轻薄貌。”《集韵·沁韵》:“妗,俗谓舅母曰妗。”《集韵·侵韵》:“婶,俗谓叔母曰婶。” “叔”甲骨文已见,本为“拾”义。至迟在汉代,“叔”已被广泛借用来指“叔父”。《尔雅·释亲》:“父之晜弟,先生为世父,后生为叔父。”“婶”在早期文献中未见。《尔雅·释亲》:“母之姊妹为从母。”《释名·释亲属》:“父之世叔父母,曰从祖祖父母。”据此,“母”可指“家族和亲戚中的长辈女子”,“叔母”之“母”即取此义。从构词方式看,“叔母”为偏正式复合词,“母”在这个称谓用语中依附于“叔”而存在,“叔”没有与之“配对”的独立称谓词。在使用中,“叔”的塞音韵尾[k]被“母”的声母同化为[m],前音重读、“母”音弱化脱落而读 ,后另造“婶”表“叔母”,实现了配对。 “舅”“妗”的情况有所不同。“妗”出现很早,《说文》《广韵》《集韵》均载,但《说文·女部》《广韵·添韵》《广韵·咸韵》对“妗”之释义只包括三类:一、善笑、喜悦;二、美丽;三、女子轻薄貌。直至《集韵·沁韵》才有“舅母”义出现。《汉语大字典》所载此义的最早书证亦在宋代。但在汉代以前,“舅”已有现代意义,《尔雅·释亲》:“母之晜弟为舅。”为何“舅”“妗”二字皆存,却一直没有成为对应的称呼词呢?章炳麟《新方言·释亲属》说:“幽侵对转,舅妗双声。故山东谓舅妻为妗。”在《广韵》系统中,“舅”“妗”分属幽、寝二部,直至《集韵》中二字才同属幽部,实现了双声。语音对称,配对时机成熟,才借“妗”之形来表“舅母”,而其本义却在语言发展中湮没不存。 随着社会的发展,双音化成为大趋势,合音词可谓背其道而行,那它为何能战胜原词呢?一方面,汉语字(词)总是在努力寻找、创造或借用一个与之对应的成分来表情达意,故“可”“叔”“舅”一直在努力寻求具有独立资格的、与之对应的词来表情达意,这是“叵”“婶”出现、“妗”被借用的前提。另一方面,汉语字(词)在配对过程中又不断追求着后来者与同类表述的整齐划一,所以“妗”直至与“舅”实现双声,才被借用;而“廿”“卅”“卌”却因实现不了这种“整齐划一”而不断反复,最终被淘汰。汉语词汇就是在这样一个不断“配对”、不断修正的过程中发展的。无独有偶,汉语其他词汇现象中也不乏“配对”原则存在的力证:成对出现的性质形容词即为明证之一。“他”字职用的分化亦为“配对”的结果。《正字通·人部》:“他,彼之称也。”早期,不管男性还是女性,只要是第三人称单数,都可用“他”来指代。文献记载“她”早期用法有二:一、同“姐”;二、人名用字。1919年前后,有些文学作品用“伊”专指女性,出现了“他”“伊”使用混乱的局面。1920年9月,刘半农写情诗《叫我如何不想她》时,首次创造性地用“她”指女性第三人称单数,跟“他”配对使用。在“她”“伊”的较量中,由于“她”字形上的先天优势,完全符合汉语“配对”的两个要求,故而最终胜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