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仪认为,汉至清两千年,汉语书面语有文有白,文白并存,初以文为主,后以白为主,直到五四白话文运动取代了文言。[17]11这是就白话史来说的,而如果就异质文言史来说,恐怕要作如下修正:初期以文言为主,后来仍以文言为主,只是“文”的程度有所降低。另外,这样的文言后来也并未完全被白话所取代(详后)。 下边我们再简单讨论外来语言因素问题。 在异质文言的发展史上,大致有两次外来因素介入的高潮,其中第一次汉语史学界讨论得较多,而第二次则基本没有涉及。 第一次介入主要表现在中古的汉译佛教典籍。前边提到,口语因素的介入是中古汉语得以独立为一个阶段的重要原因和理由,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和理由,这就是此时大量存在的汉译佛教典籍中外来语言因素的大量掺入,即如周俊勋所说:“中古汉语之所以能够独立出来,也是因为众多的研究显示:这个时期的语言特点既与上古汉语不同,也与其后的近代汉语有差异,而这种研究成果所依靠的主要材料正是大量的汉译佛典”[18]。 另外,口语和外来因素往往还是结合在一起的,这就越发使得其“异质”特点表现得更加明显和充分。朱庆之就此指出:“佛教由印度传入中原,为宣传教义,使目不识丁的百姓都能听懂,一些僧人在翻译佛经时不得不放弃使用典雅的文言,而采用一种跟当时口语十分接近的文白夹杂的文体……这说明早期汉译佛典与口语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中古大部分汉译佛典是以当时口语为基础的说法是可以成立的。当然,汉译佛典具有口语俗语和不规范成分与文言文的混合、汉语和外语的混合两种特点。”[19] 异质文言史上第二次外来因素的集中掺入,是近代以来“欧化”大潮的影响所致,上引称五四时期文言“面目全非”,即是就此而言的,其典型代表如外国传教士的汉语写作与翻译,以梁启超为代表的“新民体”、林纾的文言翻译小说以及以章士钊为代表的“逻辑文”等。关于这方面的情况,我们将在下文作进一步的讨论。 以下归纳总结一下我们对异质文言及其发展历史的认识: 第一,异质文言最大的特点是在文言的框架下文白夹杂、半文半白,其掺入的部分主要是各时代的口语及口语性成分,以及一些外来语言成分。总体而言,它既是白话得以产生的母体,同时也是介于典型文言与典型白话之间的一种混合体,或称中间性文体,其内部没有特别强的一致性,在不同的时间往往因人而异、因文而异,在上下之间有一个较大的浮动范围。 第二,异质文言与整个白话的产生过程相生相伴,并且在白话真正产生和确立后,它也并未消失,而是作为一种独特的文本样式,与同质文言及“典范”白话鼎足而三,一方面持续发挥着自己独特的记录和表达功能,另一方面也与后两者共同形成汉语史上三文并存、三史并立的独特景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