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我们也举一个章士钊文的例子: 愚今言用才,所谓用者,易生误解。今请以说明之。用人日用,自用亦日用。天之生才,而适有相当之职分以发展之。举日用,用才云者,乃尽天下之才,随其偏正高下所宜,无不各如其量以献于国,非必一人居高临下以黜陟之也。(《政本》) 散文之外,再如文学作品,这里主要说林纾的翻译作品。林纾在辛亥革命前后的近30年中,与别人合作翻译介绍了英、美、法、俄、日、西班牙、比利时、挪威、希腊等国近200余种小说,达1 200万字,被胡适称为“介绍西洋近世文学的第一人”[58]。 林纾的译文全用文言,但相比于传统的文言,已有很大的变化,以下是钱钟书对它的描述: 林纾译书所用文体是他心目中认为较通俗、较随便、富于弹性的文言。它虽然保留若干“古文”成分,但比“古文”自由得多,在词汇和句法上,规矩不严密,收容量很宽大。因此,“古文”里绝不容许的文言“隽语”、“佻巧语”象“梁上君子”、“五朵云”、“土馒头”、“夜度娘”等形形色色地出现了。口语象“小宝贝”、“爸爸”、“天杀之伯林伯”等也经常掺进去了。流行的外来新名词——林纾自己所谓“一见之字里行间便觉不韵”的“东人新名词”——象“普通”、“程度”、“热度”、“幸福”、“社会”、“个人”、“团体”、“脑筋”、“脑球”、“脑气”、“反动之力”、“梦境甜蜜”、“活泼之精神”等应有尽有了。还沾染当时的译音习气,“马丹”、“密司脱”、“安琪儿”、“苦力”、“俱乐部”之类不用说,甚至毫不必要地来一个“列底(尊闺门之称也)”,或者“此所谓‘德武忙’耳(犹华言为朋友尽力也)”。意想不到的是,译文里包含很大的“欧化”成分。好些字法、句法简直不象不懂外文的古文家的“笔达”,却象懂外文而不甚通中文的人的硬译。[59] 这样的翻译性古文,与上述新民体等有相当高的一致性,因而可以归为一类,它与现代白话的距离同样也不远。类似的文本再如辛亥革命志士邹容所写的《革命军》,有人认为是“白话文写成的名著”,并引了其中的以下一段:[60] 扫除数千年种种之专制政体,脱去数千年种种之奴隶性质,诛绝五百万有奇披毛戴角之满洲种,洗尽二百六十年残惨虐酷之大耻辱,使中国大陆成干净土,黄帝子孙皆华盛顿,则有起死回生还魂返魄,出十八层地狱,升三十三天堂,郁郁勃勃,莽莽苍苍,至尊极高,独一无二,伟大绝伦之一目的:曰革命。 孙德金就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此种文字充其量是浅近的文言文,而不能称为‘典雅的白话文’。”[25]24在我们看来,这种相左的意见正好说明了异质文言与当代白话之间相邻、相接、相交的关系,也就是上边引文中所说的,二者只有“一步之差”。 通过以上叙述,我们意在证明本小节标题所示,异质文言是沟通古今的桥梁。正是借由这一桥梁,传统文言成功走进并最终融入现代白话,一方面成为后者的重要来源之一,另一方面也成就了自己完整的历史发展进程。 对文言史线索的梳理以及具体发展事实的研究,有巨大的意义和价值,这在文言以及汉语史上自不待言,就是对现代汉语研究也是如此。比如,关于现代汉语的起点问题,至今未能达成共识,在我们看来,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还没能理清现代汉语的来龙去脉,而复线文言史,特别是异质文言史的建立及研究,除了自身及其对新汉语史的意义和价值外,同时也会对这一问题的最终解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