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理论 > 现代文学 >

《沉沦》里的四次“偷听”与五四主体性问题(5)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蒋晖 参加讨论

    这时我们来到了第三个偷听的故事。这次偷听使得“偷听”获得了最纯粹的意义:孤独者听到了一切,却一无所见。他听见了一对男女在旷野之中、在他的眼皮底下所做的苟合之事,这是他所等待的时刻吗?
    他忽然听见两人的嘴唇,灼灼的好像在那里吮吸的样子。他同偷了食的野狗一样,就惊心吊胆的把身子屈倒去听了。
    “你去死罢,你去死罢,你怎么会下流到这样的地步!”
    他心里虽然如此的在那里痛骂自己,然而他那一双尖着的耳朵,却一言半语也不愿意遗漏,用了全副精神在那里听着。
    地上的落叶索息索息的响了一下。
    解衣带的声音。
    男人嘶嘶的吐了几口气。
    舌尖吮吸的声音。
    女人半轻半重,断断续续的说:
    “你!……你!……你快……快xx罢。……别……别……别被人……被人看见了。”
    他的面色,一霎时的变了灰色了。他的眼睛同火也似的红了起来。他的上颚骨同下颚骨呷呷的发起颤来。他再也站不住了。他想跑开去,但是他的两只脚,总不听他的话。他苦闷了一场,听听两人出去了之后,就同落水的猫狗一样,回到楼上房里去,拿出被窝来睡了。(第42页)
    如果这确如孤独者所认为的是自己的一次堕落行径的话,孤独者保证了这次堕落只限制在了耳朵里,而没有触及眼睛,这为他最终的拯救留下了希望。当偷情发生的时候,偷听者用他的耳朵捕捉了一切细节,但他的眼睛却看向深渊,难道一无所见不就是所见乃深渊之意吗?这是何等要刻意完成的姿态啊!他从深渊里看到了什么?或者想看到什么?他为什么不抬起头来?他的身子整个贴住了地面,像一条偷食的狗一样,这是多么恶毒的对自己的攻击。然而,不正是这种完全的人格倒地换来了目光的纯洁吗?那么反过来说,如果他昂起了头,看见了一切,这种直立的姿态难道不是比卑躬屈膝更来得可耻吗?圣洁的感觉通过彻底贬低身体来铸造,这似乎一直就是郁达夫笔下零余者的形象,就好像越疾病缠身,灵魂越显得高贵。⑦这种悖论乃现代性本身的矛盾,即不再希望在希望中获救,而是在绝望中获救,不希望通过否定世俗性以进入天堂,而希望令世俗的欲望充分的餍足而看到天堂的大门。这既是现代性内在的悖论,也是新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的辩证的逻辑法则。所谓的现代文学的深度正来自于这里。郁达夫的孤独者无疑是个成熟的现代主义者,他一直在得心应手地玩这些深度游戏。相反,那对偷情的男女却还处于现实主义的思想体系里,他们有着多余的担心。“你快吧,别被别人看见了。”尽管这种气喘吁吁虽然已经部分地消解了“看”的意义,但依然是“看”和“意义”联接在了一起:意义要被看到,而不是听到。现实主义抓住的意义没有深度,于是,它充分遭到现代主义的嘲笑和戏弄,他们不知道,对于偷听而言,看向深渊而不是现实才体现了看的一切深意。
    只有通过偷听,表面的现实才能被避开,去遭遇更深层的现实。在第二次偷听的行动里,孤独者显然还没有充分领会这个道理,当他受到泼水声的吸引,他立刻昂起了头。但这一次他明显地完成了从现实主义者向现代主义者转化的过程。他的目光从容淡定,它深刻固定于更高的目的之上。因为没有了偷看,偷听变得异常抽象。所有的偷情发生的地点也是有着超现实的味道。小说可以把这个在日本发现的桃花源描写得像是没有空间的空间,就像是“密来”的田园画的虚拟性想象空间。除了不处于真实的空间,它还不处于真实的时间里,它不过是几千年历史的缩影,这就是在偷听发生前一刻孤独者眼中的自然:
    从他住的山顶向南方看去,眼下看得出一大平原。平原里的稻田,都尚未收割起。金黄的谷色,以绀碧的天空作了背景,反映着一天太阳的晨光,那风景正同看密来(Millet)的田园清画一般。他觉得自家好像已经变了几千年前的原始基督教徒的样子,对了这自然的默示,他不觉笑起自家的气量狭小起来。(第41页)
    这种将历史抽象化并给出一个本质性叙事,在文学中,大概是从鲁迅的《狂人日记》开始的。现在,孤独者也明显地获得了这种神奇的能力,而且一旦获得了它,再把目光投向世俗的生活就变得异常困难。在很大程度上,孤独者这次隐居暗示了他向一种宗教生活靠拢的努力,而他要背离的生活是凡人的世俗生活,而后者的全部诱惑力和真实性似乎都来源于一种声音。是那个女子发出了那种声音:“谁呀?”这个声音从一开始就不是一种性的诱惑,而明显的是一种身份质询,它需要另一个主体去回应,或者说在对它的真诚回应中,回应者确立了自己主体的身份。这种声音在功能上和他在桃花源里听见的自然的召唤和神的召唤是同一种声音,然而,孤独者不愿意在这真实的“谁呀”里面听到启示,相反,他感到了恐惧,这不纯然是对诱惑的惧怕,而是对将要看到真实的自我的恐惧。因此回避现实和回避声音几乎就是一件事。逃向旷野就是走向寂静,就是不再偷听。他只想充分地倾听“寂静”的声音,自然的声音,一种天籁。发出它的不是任何主体,因此它不能被对象化,也就是不能被偷听。听听他和房主的对话:那个农夫告诫他:“你们学校里的学生,已经有几次搬来过了,大约都因为冷静不过,住不上十天,就搬走了。”孤独者的回答是:“我可同别人不同,你但能租给我,我是不怕冷静的。”而随后发生的事情也许真的证明了孤独者的正确:确实,由真实主体发出的声音总是对自我主体的幻象的一个威胁。这种声音不是单一的一个语调,而是多元和杂异的:落叶声、衣带滑落的声音,喘息,舌头的吮吸,它们依次而来,迢递而去,组成了时间的线性秩序,正是这个现实铁的秩序沉重地打击了偷听者的信念,因为他重新以现实的时间感去辨识这些声音发生的进程,从这个进程里他可以想象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从动作里见到主体。这时,他的脸色发青,头晕脑涨,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又在偷听了。他的眼睛于是灼如烈火,这仅仅是欲望的烈焰吗?还是荡涤一切的烈火,要烧尽这“偷听”综合症里的各种颓废的毒素?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因为,堕落永远是上升所需要的方向!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