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音变化与构式省缩——禁止词“别”的产生路径补说(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11:11:00 《中国语文》 杨永龙 参加讨论
4.词音变化,“不要”变读为“别要” 4.1 “词音变化”是语流音变的一种,是指多音词内部音节之间的语音变化。“词音变化”不同于以往所说的“字音变化”。众所周知,古汉语以单音节词为主,一个音节一个“词”,写出来就是一个“字”;后世虽有双音化之势,但双音词的构词成分仍然是一个个音节,写出来仍然是一个个的“字”。而且“字”(音节)与“字”之间通常边界清晰,其语音无论在共时层次还是在历时层次都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不易受到临近“字”的影响。因此,音韵学家可以以字为单位来讨论字音变化,讨论具体某个“字”的语音地位(声、韵、调、呼、摄、等)及其历时演变,进而讨论汉语的音系变化。与这类字音变化不同的是,在多音词的内部,由于不同音节之间的相互影响,往往有可能发生相邻音节之间的语音变化。为了区别于“字音变化”,可以姑且把这种语音变化称作词音变化。词音变化有如下特征: Ⅰ.不能脱离其所在的词,离开词未必会有这种变化; Ⅱ.发生在相邻音节之间,而与词的语法结构不完全对应(如“涮羊肉>霜肉”); Ⅲ.涉及词汇内部相邻音节之间的边界消失与边界重组,往往与同化、弱化和简省有关; Ⅳ.通常见于口语,书面语滞后; Ⅴ.与词的高频使用密切相关。 汉语的字音变化往往与音系变化(phonological change)有关,而词音变化往往是一种非系统的语音变化(phonetic change)。在多音节词丰富的语言中词音变化比较普遍,如英语input>imput,conposition>composition之类,汉语口语中也多有所见。前段时间网上风传北京口语一些词汇的读法,虽然具有戏谑色彩,而且是用汉字记音未必准确,但是可以从中窥见正在发生的词音变化之一斑。如(取自网络): (12)西红柿炒鸡蛋>胸是炒鸡蛋;花生豆>欢豆;涮羊肉>霜肉;大望路>肚昂路;口香糖>考恩糖;大栅栏儿>大石辣儿;北小街儿>表鸡儿;大北窑>大比獒;西二旗>线儿旗;王府井儿>王五井儿;西直门儿>西日门儿 “不要”变为“别要”,可以看作词音变化的结果:不要pu iεu>别要piε iεu。 “不”,《广韵》分勿切,非母三等物韵入声,中古音 ,至《中原音韵》为帮母鱼模韵,入声作上声,音pu②。“要”,《广韵》于笑切,影母笑韵去声,中古音ǐεu,至《中原音韵》为影母萧豪韵去声,音iεu。“别”,《广韵》皮列切,并母薛韵入声,中古音为 ,至《中原音韵》为帮母车遮韵,入声作平声,音piε。 已经凝固的禁止词“不要”pu-iεu,在连读的时候内部分界模糊,前一音节的u弱化同时受i逆同化,就会失去圆唇且发音部位前移,二字连读时加进过渡音ε,于是“不要”听起来就像piε-iεu了。piε-iεu是口语的读音,在书面语上有两种反映:一种是口语读音与书面读音脱节,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仍然写作“不要”。就像北京的地名“大栅栏儿”虽然口语读作“大石辣儿”,但是书面上仍然写作“大栅栏儿”。另一种就是根据变化之后的口头语音形式改变书写形式,于是写成与口语更为接近的“别要”。 4.2 我们设想“不要→别要→别”,除了语音上解释外,更重要的是要有语言事实的支撑。首先是“不要”先已词汇化;其次,“别要”产生之时“不要”应有足够高的使用频率;第三,“别要”应先于“别”出现。第一点已如前述,下面看后两点。 先看频率。如果没有“不要”的高频使用就不可能发生变读为“别要”的词音变化。从文献用例看,“不要”确实有一个频率逐渐增加的过程。唐宋时期“不要”虽然已经可以表示禁止,但早期有一些用例可能只是“不必要”的意思在祈使语境中的隐含义。如下页表(表1)所示,唐宋以降很长一段时间表禁止的词主要是用“莫”“休”,“不要”用例并不多。“莫”与“休”在历时兴替与共时分布上表现出两个维度的倾向:从历时看,大体上唐宋“莫”多“休”少,元明“休”多“莫”少,“莫”逐渐减少“休”逐渐增加;从地域看,北方多用“休”南方多用“莫”。到了《元曲选》“不要”用例才多起来,在明代以后的《训世评话》《金瓶梅》《醒世姻缘传》等北方文献中开始大量出现。而此时正是“别要”产生之际,如最早出现较多“别要”用例的《金瓶梅》,据冯春田、王群(2006)有“不要”84例,“别要”41例,两者之和125,接近常用禁止词“休”字的一半(125比270)。而到了《醒世姻缘传》中,“不要”“别要”之和294,已经超过了“休”的两倍(294比119)。由此看来,在明末前后“不要/别要”已经彻底词汇化为一个整体而且已经成为北方汉语中最常见的禁止词。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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