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欧阳修的经学与文学之关系 欧阳修的经学对其文学有着深刻的影响。 欧阳修在经学方面既有心得,对文学亦必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六经皆文。“《诗》《书》《易》《春秋》,皆善载事而尤文者,故其传尤远。”[1](p1777)又说:“昔孔子老而归鲁,六经之作,数年之顷尔。然读《易》者如无《春秋》,读《书》者如无《诗》。何其用功少而至于至也。”[1](p1177)都是把六经看作天下之至文的。不过,这里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他对六经皆文的解释。他说: 言以载事,而文以饰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见于后世。《诗》《书》《易》《春秋》,皆善载事而尤文者,故其传尤远。(略)事信矣须文,文至矣,又系其所恃之大小,以见其行远不远也。《书》载尧舜,《诗》载商、周,《易》载九圣,《春秋》载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载《诗》《书》《易》《春秋》者,楚之辞载风雅,汉之徒各载其时主声名、文物之盛以为辞,后之学者荡然无所载,则其言之不纯信,其传之不久远,势使然也。至唐之兴,若太宗之政,开元之治,宪宗之功,其臣下又争栽之,以文其词。或播乐歌,或刻金石,故其间巨人硕德,闳言高论,流铄前后者,恃其所载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载者大且文,则其传也章;言之所载者不文而又小,则其传也不章。[1](p1777-1778) 六经所以为天下之至文,已不是因为其出于圣人之手,而是因为它“事信言文”,因为其“言之所载者大且文”。所谓“事”,相对于“言”而说,指一切外物、实事,范围极其广泛;所谓“大”,即事要关乎君王治政的贤明、国家社稷的兴盛、道德风尚的养成、名山事业的创制等重要问题。既重内涵的信实重大,又重文采,而非有所偏颇,事信言文,成为认识六经、衡量文章的标准。 欧阳修也说过“大抵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的话,[1](p1177)但六经既为天下之至文,他的意思也就并非简单地以道取代文。上文曾谈到,欧阳修认为六经之中,五经为体,《诗经》为用,《诗》既要贯五经之“道”,而又有着自身的特点,不同于五经对圣人之志的直接表达,这种对文与道关系的看法是很周全的。他又说:“学者当师经,师经必先求其意。意得则心定,心定则道纯,道纯则充于中者实,中充实则发为文者辉光,施于事者果毅。三代、两汉之学,不过此也。”[1](p1821)师法六经,然又不像一般儒生解经那样局限于传注,而是强调“求其意”,把握六经的内核和精神,意得心定,不为外物所惑,便达到了“道纯”(即“道胜”)和自我充实的境界,文章就写得好。由“意得”到“心定”,由经学到文学,是很自然的事,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欧阳修所说的“大抵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似还有另一层含义,即“师经求意”还要根据自己情性的实际去体贴,这里有个心与意的关系问题。心与意二者自然相合,才能真正做到内心充实,然后“发为文者辉光”。他说道: 古人之学者非一家,其为道虽同,言语文章未尝相似。孔子之系《易》,周公之作《书》,奚斯之作《颂》,其辞皆不同,而各自以为经。子游、子夏、子张与颜回同一师,其为人皆不同,各由其性而就于道耳。今之学者或不然。不务深讲而笃信之,徒巧其词以为华,张其言以为大。夫强为则用力艰,用力艰则有限,有限则易竭。又其为辞,不规模于前人,则必屈曲变态以随时俗之所好,鲜克自立,此其充于中者不足,而莫自知其所守也。[1](p184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