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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文字禅：“潇湘八景”入禅的文化背景 “潇湘八景”书写传统是宋元文化向日本输送移植的结果。惠洪两组“八景”诗是此传统的起点，而宋元一些著名禅师的“八景”书写则进一步使之成为禅林的惯用题材。南宋橘洲宝昙(1129—1197)有《题寿居仁远浦归帆》，北礀居简(1163—1246)有《老仙平沙落雁》，希叟绍昙(？—1297)有《和曹泰寓省元潇湘八景(卜算子)》八首，元初玉涧若芬有《潇湘八景图》并八诗传世。(31)宝昙、居简与惠洪，在五山诗僧那里常常被相提并论，作为文学僧的典范得到推崇，其作品理当为日僧熟悉。至于若芬的“八景”诗画对日本的影响，更有实体的文化遗产可作旁证。 但为何这样一个普通的绘画或写景题材能扩展为中日禅林普遍的书写传统呢？其中原因固然多样，但窃以为有两点值得注意： 第一点，“潇湘八景”的题材在中日双方都出现一种禅意化的倾向。在中国宋元明清各朝，“八景”的名目成为新的禅宗话头，用于上堂说法或诗偈写作。南宋释智昭《人天眼目》卷六新增“禅林方语”，其四字方语中竟依次列“洞庭秋月”、“江天暮雪”、“烟寺晚钟”、“山市晴岚”、“平沙落雁”、“渔村夕照”、“远浦归帆”、“潇湘夜雨”。更有趣的是，“潇湘八景”的八个题目，是《人天眼目》禅林方语中收录的仅有的绘画画题。换言之，在宋代传世的众多画卷和题画诗中，仅有“潇湘八景”的题目成为禅林新增的话头。在后来的禅籍中，可发现一些以此新增方语说禅的例子，如报恩从伦(1223—1281)《林泉老人评唱投子义青和尚颂古空谷集》卷二第二十三则曰：“红蓼滩头，白苹影里，虽避却潇湘夜雨，还蹉过烟寺疏钟。”又如《雪岩祖钦禅师语录》卷一载祖钦(？—1287)《住湘西道林禅寺语录》：“竹篱茅舍江村外，远浦归帆挂夕阳。”《五灯全书》卷八十七《南岳丹霞香林真禅师》：“上堂，挥拂子曰：‘潇湘夜雨。’复以拂子打圆相曰：‘洞庭秋月。’”《祖庭钳锤录》卷下：“通容曰：‘大慧说亦说得是，近礼解亦解得亲，但平沙落雁一句，作么生道？’”《撄宁静禅师语录》卷四《二十三祖鹤勒那尊者颂》：“洞庭秋月，山市晴岚，平沙落雁，远浦归帆。万里天边飞一鹤，别峰无地立玄谈。”(32)这些纳入禅宗话语系统的词语，显然比其他绘画题目更易得到中日禅僧的青睐。 将这些禅宗话语带到日本的首推元代清拙正澄(1274—1339)，这位东渡日本整顿禅林的大师，在其《潇湘八景》组诗中，几乎对这八个新增“禅林方语”逐一进行阐释： 玉龙洒润楚云寒，衡水沆波漏未残。若具摩醯顶门眼，暗中一点不相瞒。(潇湘夜雨) 天连八百里平湖，灏气清寒魂魄孤。谁向君山高处望，苍龙吞却夜明珠。(洞庭秋月) 夕霭溟蒙梵宇深，高楼清杵震鲸音。声边耳畔闲来望，唤尽时人万古心。(烟寺晚钟) 楚楫吴樯次第回，高低云影近人来。自家认取波罗岸，更借天风阵阵催。(远浦归帆) 云笼暝色苦寒侵，洒玉飘琼水面沉。冻得虚空赤骨律，岸头何止没腰深。(江天暮雪) 野店村桥贸易多，暖烘宿雾接云萝。饱柴饱米宁论价，觌面拈来付与他。(山市晴岚) 野径腥风起暮尘，小舟无数集江滨。家家晒网斜阳里，知是谁家得锦鳞。(渔村夕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