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把”字句的语义理解和句法构造(7)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4:11:15 《语言教学与研究》2015年 施春宏 参加讨论
这种以边缘现象形义关系的考察为立足点来探察并充实原型句式形义关系的系统性的分析思路,与构式语法的基本理念是相通的。构式语法的理论出发点之一就是对核心现象和边缘现象之间的关系做出新的思考,甚至采取将边缘现象进行理论中心化的研究策略。边缘现象之所以具有这样的认知价值,是因为边缘现象往往是各种语言层面的接口地带,受到的制约因素最多,各种界面因素的互动关系最为复杂。注重边缘现象,必然追求在自己的分析模型中,尽可能做到一个现象都不放过;即便遇到了所谓的“例外”或“反例”,也尽可能发掘它们存在的理据(当然,有的时候未能如愿,只能“立此存照”了)。 解决边缘现象的问题,有助于回答基于原型观念的一些基本问题,如规则性(regularity)和特异性(idiosyncrasy)的关系问题,不同现象之间的连续统问题,不同现象之间的统一性问题。这也就触碰到了语言研究乃至所有科学研究的根本问题:如何认识和分析现象之间的“一”和“多”、同一性和差异性、规则性和特异性的问题。这实际上也牵涉到本体论和方法论上的“一”和“多”之间的关系问题。这便是我们尝试构建互动构式语法(Interactive ConstructionGrammar,ICG)(施春宏2014a、2015a、2015b),主张在分析构式的形义关系时采取精致整体主义(sophisticated holism)/精致还原主义(sophisticated reductionism)方法论原则(施 春 宏2008b、2010a、2010b)的前提和基础。显然,这种分析模式带有较强的还原论色彩,但也显而易见的是,每一步还原都以“把”字句的整体句法语义特征为基础,因此它既是对整体的还原,也是对还原的整合。这种带有还原色彩的互动—派生分析模式正是以构式整体和组构成分之间的互动关系、构式形式和构式意义之间的互动关系为基本立足点,因此也是构建互动构式语法的基本路径之一。 关于互动—派生分析以及精致整体主义/精致还原主义方法论原则的本体论和方法论意义,需要明确的是,方法论跟本体论并不必然具有平行关系,没有必然的“象似性”关联。在研究构式的形式和意义的互动关系时,在构建分析模型时,对此不能不有所认识。对构式的整体性特征、浮现性特征的分析,并不必然排斥现代还原论的分析策略。不同于古典还原论(机械还原论)所持有的“整体等于部分之和”这一观念,现代还原论既重视成分的还原,更重视关系的还原,强调在成分和关系交互还原中揭示整体特征的浮现机制。也就是说,“强调构式的整体性特征和在分析构式特征中的整体论原则是两个性质不同的问题。……立足整体,重视还原,不唯还原,强化多重界面互动的整合机制分析,是现代还原论的基本原则。”(施春宏2015b)对复杂性系统的研究,要将整体论和还原论有机结合起来,形成一种融贯论(syncretism)的科学方法论原则。互动,既指语言系统组成部分之间、组构成分之间的制约和作用,也指语言研究观念和分析方法之间的交互和融合。目前的构式语法分析主流模式特别强调“所见即所得”的方法论原则,我们对此有所保留,互动构式语法在强调和重视“眼见”的同时,也不放弃“心见”(如本文所假定的轻成分Ø及派生机制)所给予我们的启示和概括。只有“眼见”和“心见”的互补互存才能更充分地观察、描写和解释语言现象。任何解释、任何理论都是一种隐喻,而且都是特定目光中的隐喻,因而都是不充分的甚至有缺陷的理解(施春宏2015c)。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也许我们上面对这些特殊“把”字句的分析思路未必完善,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将这些特殊的边缘现象提出来,做出初步的分类处理,然后提供一种思考的方式,并借此检验和拓展我们所设定的研究理念和分析策略。如果要相对充分地了解“把”字句的构造过程及其语义特征,必须直面这些特殊类型的“把”字句。如果不局限于自上而下的整体观察(当然,所有的构式分析当以整体为基础),就需要自下而上地将构造过程的细节精致地彰显出来,以展示细节之处见精神的追求。对不便分解的现象而言,采取直接生成的整体性策略固然比较方便,但就生成机制分析的方法论而言,仍有深入到内部构成成分及其关系分析的必要。句义理解和结构生成虽然都是一种解释,但是两者的目标有很大不同,前者更重视整体对组构部分的语义约束(就此而言,整体带有“天成”性),后者更重视部分组构整体的规则体系(就此而言,整体带有“后成”性)。目标不同,分析的路径自然不同,从而具体化为不同的分析策略。我们在考察“把”字句研究的相关文献时,有一个特别深切的感受,大部分文献都以典型“把”字句为立论依据,诸多试图对“把”字句的各种类型尤其是边缘类型做出一致性考察的努力,往往都面临着某些特设性的假定(本文也许也不例外)。这是现有理论的局限还是句式研究的必然?当然,随着新的解释性理论的出现,肯定会有一些边缘现象被赋予新的解释,并进而也对典型现象做出更为充分的说明。考察特殊句式中的特殊之处往往就是检验和提升理论模型在描写和解释能力方面的重要路径。 注 释: ①关于“把”字句的语义属性,学界讨论颇多,但大体都可归入“处置”说或“致使”说。有的虽未使用这两个术语,但基本精神仍可归入这两个范畴中(如“影响”说、“结果”说之类)。当然,对“处置”和“致使”内涵和范围的理解,学界仍存在不小差异。参见翁姗姗(2012)及施春宏(2010b)等的概括。基于类型学特征的考量,相对而言“致使”说具有更大的范畴概括性和句法表现力,本文依此。 ②叶向阳(1997/2004)将双动“把”字句和单动“把”字句分别称作双述“把”字句和单述“把”字句。 ③学界常称“这个实验做了他一下午”这类结构为“反转使役结构”(inverted causative structure)。这里借此来命名相关的“把”字句。所谓的反转使役式“把”字句,更常见的是双动式,如“《西厢记》把宝玉读傻了(←宝玉读《西厢记》读傻了)”。其实,根据我们的分析,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反转使役”,这个结构的生成与致使性动词拷贝句有直接的关联。关于动词拷贝句和所谓的“反转使役结构”及其相关“把”字句等句式的派生机制,施春宏(2007、2008a:179-181、2010a、2010b)已做了比较系统的分析,此不赘述。 ④吕叔湘(1948)将(8b)和(8c)中的句末宾语称作“偏称宾语”(partitive object),即现在常说的“部分宾语”。 ⑤施春宏(2006)文末说到:“最后需要说明的是,在笔者所考察的所有语料中,尚有‘有人把池塘下了毒、他把钱抽了烟、他把山上种了松树’这样的句子还不好说明,……这还有待进一步探讨。”该文发表已近十年,而本文的一个目的即为该文的后续性探讨,但也只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⑥如叶向阳(1997/2004)在分类描写单述式“把”字句时,还包括“处所宾语、事件宾语、工具宾语”等类型。像“你把我气得”这样的半截子“把”字句,本文也不做分析(感谢专家的特别提醒)。另外,为了集中论题,本文对带“得”的“把”字句一概未做分析,但其生成机制与不带“得”的把字句基本相通。 ⑦这两类中的大部分情况(尤其是领属性保留宾语句)都是生成语法长期讨论的论题,近年成为一个热点(如黄正德2007;张庆文、邓思颖2011;熊仲儒2013、2015),引发了很多理论思考。另外,保留宾语句既包括单动句,也包括双动句,这里只考察单动句,而且是单动的“把”字句。 ⑧当然,论及“边缘”与否,跟日常生活中的理解一样,实际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我们这里主要是就它跟典型“把”字句形式上的差异比较而言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