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为什么要净化怜悯和恐惧 究竟何谓怜悯和恐惧,也值得进一步搞清楚。对此亚里士多德在《修辞术》中都有明文解释,关于怜悯,他在《修辞术》第8章说: 怜悯的定义可以这样下:一种由于落在不应当受害的人身上的祸害所引起的痛苦情绪,这种祸害是毁灭性的或引起痛苦的,向来很快就会落到自己身上或亲友身上。因为,很明显,一个可能发生怜悯之情的人,必然认为自己或亲友会遭受某种祸害,如定义中提起的这种祸害或与此相似的或几乎相同的祸害。[2]1385b12-16 这一定义有两个要点:首先,所谓怜悯是因看到某人遭遇不应该遭遇的祸害而产生的难受情绪;第二,这种感受的产生是由于觉得自己或亲友也会遭遇如此不幸。第二点非常关键,因为这表明怜悯感受的产生实际上与恐惧相关,害怕这种毁灭性的或引起痛苦的灾祸会“很快要落到”自己身上。这意味着,亚里士多德或柏拉图所理解的怜悯感与今人的常识性理解不同,今人不能按自己的理解来释读这一怜悯,而应该按亚里士多德的意思来理解怜悯。严格来讲,人们恐惧的对象往往是感觉会到来但还没有到来的事情,已经落在头上的事情,人在心理上已经不再是恐惧,而是其他的反应:要么瘫倒在地,要么咬紧牙关承受。如戴维斯所说:人不恐惧死,因为死并非很快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关于恐惧,亚里士多德在《修辞术》第5章说: 恐惧的定义可以这样:一种由于想象有足以导致毁灭或痛苦的、迫在眉睫的祸害而引起的痛苦或不安的情绪。[2]1382a21-25 可以看到,亚里士多德对恐惧的定义很简要,因为要义在关于怜悯的定义中:“由于想象到……迫在眉睫的祸害”而产生的痛苦或不安的情绪,与关于怜悯定义中的第二点要义完全一致。怜悯和恐惧的对象虽然相同,都是一种临近的、会伤害人的恶,但怜悯和恐惧有一个根本差异:怜悯涉及的恶已经落在别人头上,还没有落到自己的头上,仅仅在想象会落到自己头上;恐惧涉及的恶则是即将实实在在落到“我自己”头上的恶。可以设想,有怜悯和恐惧感的人是高尚的人吗,是能够干了不起事情的人吗? 因此,要把握亚里士多德对肃剧的两个定义的关联,必须基于第一个分句(“肃剧是对一个行为的模仿,这行为高尚、完整,并有份量”)来理解后一个分句(“靠怜悯和恐惧使得这样一些感受净化”)。说到底,具有怜悯和恐惧感的人,不可能成就“高尚、完整,并有份量”的人生——肃剧的教化作用就在于涤除这样的情绪:具有大无畏的性情才能成就“高尚、完整,并有份量”的人生。在此,可以溯回第5章关于谐剧的说法:谐剧也涉及恶,但这些恶很轻,既不会引致痛苦,也不会带来伤害,或者说谐剧涉及的不是人生的严峻方面,不涉及高尚的人生,而是低俗者的人生。就低俗者而言,他们身上有很重的怜悯和恐惧感也没关系,他们天性如此——在《政治学》卷8结尾时,亚里士多德提到,按苏格拉底的建议,对这种人施行音乐教育,无需涤除怜悯和恐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