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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代言谏制度与文学发展(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 王齐洲 参加讨论

    三、“史献书”与周代古文
    周代言谏制度除有采诗、献诗的制度安排外,还有献书的制度安排。邵公所云“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旷则云“史为书,瞽为诗”,强调“为书”“献书”是史官之职责。而“史献书”和“列士献诗”一样,其实都是周代言谏制度的题中之义。
    关于史的来历与职责,王国维有深入的探讨。他在《释史》中说:“《说文解字》:‘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筭与简策本是一物,又皆为史之所执,则盛筭之中,盖亦用以盛简……又周六官之属掌文书者,亦皆谓之史,则史之职专以藏书、读书、作书为事,其字所从之中,自当为盛之器,此得由其职掌证之也。史为掌书之官,自古为要职。殷商以前,其官之尊卑虽不可知,然大小官名及职事之名,多由史出,则史之位尊地要可知矣。”(34)据此,则西周史官有作书之责。《尚书·洛诰》有“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等语,顾颉刚、刘起釪引王国维《洛诰解》释为:“‘王命周公后’者,因烝祭告神,复于庙中以留守新邑之事册命周公,已面命而复册命者,重其事也。”(35)这里的“作册”正是西周史官之称,而这位名逸的史官也是《尚书》中唯一保留有作书人名的史官。《尚书·金滕》有“史乃册祝”,《顾命》有“大史秉书,由宾阶,御王册命”,都证明师旷所云“史为书”之可信。按照《周礼》的说法,周代史官分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等,各有所掌。也许这些说法是后人的理想化,当时的史官分工可能还没有这样细致和明确,但却不能排除周代有“史为书”“史献书”的制度性安排。这除了上引今传本《尚书》有“王命作册”“大史秉书”等可证外,《逸周书》以及清华大学近藏战国竹简的《尚书》逸篇也都可以作为证明。
    《尚书》乃上古之书,包括周代和周以前传留的史书。《汉书·艺文志》云:“《易》曰:‘河出图,洛出书。’故书之所起远矣。自孔子纂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36)传为孔子所序百篇《书》,今仅存《今文尚书》28篇,只是儒家传留的周代古文选本,并非周代古文的全部。清华大学近藏战国竹简中《书》类文献约20篇左右,根据整理者披露,见于百篇《尚书》之名的只有5篇,即《咸有一德》(整理者据《缁衣》称为《尹诰》)、《金縢》各1篇和《说命》3篇;而这5篇中,简书《尹诰》和《说命》除传世古书引用过的文句外,其他都与传世本同名《尚书》不同,《金縢》也与传世《尚书》多有异文。这些都说明,周代传留古书是十分丰富的,其传播途径和范围也十分广泛,并非儒者一途一家。先秦诸子引用这些文献时只称《书》,或曰《周书》《虞书》《夏书》《商书》。《周书》为周史官所书,自无异议。而《虞书》《夏书》《商书》也是由周代史官据传说记录整理,同样是学术界的共识。如果说周代史官有记录周代时事之责,自然容易理解。然而,周代史官为何要记录整理《虞书》《夏书》《商书》呢?我们可以从周公与成王(姬诵)的谈话中找到答案。《周书·召诰》载周公和成王亲自到洛邑视察和督促洛邑的营建,周公对成王说:
    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天迪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迪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历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37)
    周公告诫成王:是上天为了怜惜四方的百姓,才眷顾任命一个勤勉谨慎的人来治理天下。面对上天的眷命,我王一定要特别注重德行,不然就会失去天下。夏和商也曾得到过上天的抚顺和爱护,可他们的后王不注重德行,还是失掉了天下。因此,“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也就是说,周公要成王借鉴夏、殷的历史经验来治理周代社会。这样,前代的历史也就成了史官们的谏言,服务于周天子的“听政”。周代史官之所以要记录整理《虞书》《夏书》《商书》,其根本原因即在于此。因为史官们有随时向天子提供过往统治经验的职责,这就形成了邵公所说的“史献书”的制度安排。
    “史献书”作为周人言谏制度的一部分,有文献可证。《逸周书·史记解》记有穆王要求三公、左史戎夫将前代败亡的历史教训作为鉴戒,“朔望以闻”,便可以印证周公所倡导的这种“史鉴”已经成为制度,并对周代社会政治产生了实际影响。尽管《逸周书》所收各篇成书时代不一,但“《史记解》所记多与《纪年》合,当属可信,是我国最早真正以史为鉴的史学著作”。(38)其记有云:
    维正月王在成周,昧爽,召三公、左史戎夫曰:“今夕朕寤,遂事惊予。”乃取遂事之要戒,俾戎夫主之,朔望以闻。
    信不行,义不立,则哲士凌君政。禁而生乱,皮氏以亡。
    谄谀日近,方正日远,则邪人专国政。禁而生乱,华氏以亡。
    好货财珍怪则邪人进,邪人进则贤良日蔽而远。赏罚无位,随财而行,夏侯氏以亡。
    严兵而不仁者其臣慑。其臣慑而不敢忠,不敢忠则民不亲其吏。刑始于亲,远者寒心,殷商以亡。(39)
    从这段记载可见,所谓“史献书”贡献的正是历史经验,既然要求“朔望以闻”,说明已经形成制度,而践行这一制度的责任是“左史”。当然,“献书”之事也不限于“左史”,不然,穆王就不会召集“三公”与“左史”一同训示了。事实上,引用历史经验向天子进谏是所有公卿大臣们通常采用的言谏形式,这只要读读《尚书·周书》中所载周公所作各篇,尤其是《大诰》《召诰》《洛诰》《多士》《无逸》等篇,就不难明白。例如,周公在《无逸》中赞扬殷先王能敬德保民者,要成王以他们为榜样。他明确提出,要想国家长治久安,就不能迷信天命,要靠执政者自己的勤奋努力、扎实工作。他更强调周先王的历史贡献,教导成王说:
    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于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40)
    在周公看来,周之所以兴,是太王、王季、文王努力奋斗的结果。尤其是文王的敬德保民、勤勉行政,周人要永远继承,世世代代不应忘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往敬用治。”(41)“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自一话一言,我则未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42)周公已经不再把国家的命运寄托于天命,也不再以为鬼神可以真正让他们消灾免祸,而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才是造成结果的原因,统治者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包括“一话一言”,他们已经用“行为史观”代替了“神权史观”。(43)
    明白了《周书》所载是周代“史为书”“史献书”的结果,是社会政教的记录,也是言谏制度的一种表现,再来看《虞书》《夏书》《商书》,就不难明白这些文献为何都是帝王们的言论,都是关于他们政教的经验教训。例如,《尚书·虞书》谓尧治理天下,“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舜“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44)大禹懂得“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因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45)这些都是有德之君的历史传说,也都是敬德保民的典型。当然,《尚书》也记载了无德之君淫逸亡国的历史教训。《商书》载祖伊谏商纣王语云:“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46)微子启更说:“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厎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47)毫无疑问,《尚书》所载这些“典谟训诰”就是为“天子听政”而准备的。试想,周代史官们将这些传说记载下来,不时奉献给天子,以补察其政,或者在天子“听政”时“朔望以闻”,让天子对于历史的经验教训有所记取,不是很好的谏言吗?这与周公对成王的“训诰”有异曲同工之妙。周代史官也是谏官,在这里得到了肯定性证明。
    春秋后期,诸子崛起,“上说下教”,(48)老子和孔子拥篲前驱,带动战国时期子书繁荣。然而,子书实为史书之旁衍,诸子“上说”也有“史献书”之遗意。老子本为“周守藏室之史”,(49)他以“道德”为中心来阐述自己的思想,提供的是“君人南面之术”,(50)其所著五千言也是政教之谏言。孔子虽不是史官,但他的知识和学问来源于史,(51)其编撰《春秋》,代行史官之责,也有以史为鉴之意;其终身活动都以政教为中心,《论语》开头两章即是《学而》和《为政》,所以后来才有人(如北宋赵普)能够“以半部《论语》治天下”。晏婴是春秋末年齐国的大臣,今传本《晏子春秋》也多为谏言,其内篇分《谏上》《谏下》和《问上》《问下》,其实问对也是进谏,如《晏子春秋》开篇即是《庄公矜勇力不顾行义晏子谏第一》《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景公饮酒酲三日而后发晏子谏第三》,明确标示其文均是谏言。战国诸子虽然各有个性,但“上说下教”却是他们的共性。而“上说”即是进谏,秉承的是言谏制度下所培养起来的作风,继承的同样是“史献书”的传统。尽管他们所进谏的已经不是天子而是诸侯,甚至是卿大夫,但政教谏言思想内涵和精神气质仍然一脉相承。《墨子》《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等等,无不可以做这样的理解。即使像《战国策》所载的纵横家言,也同样与言谏制度的影响和谏言风气的普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语体风格也是对史官谏言的模仿和推衍。至于《左传》、《国语》,更是史官所述,存史以为政教鉴戒更是不容怀疑。甚至新近出土的《郭店楚墓竹简》《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等,也很容易发现它们与政教谏言的联系,如《郭店楚墓竹简》中不见于传世文献的《唐虞之道》《忠信之道》《性自命出》《成之闻之》《六德》《尊德义》等,篇篇不离政教,说明这些文献最重要的社会功能就是为政教服务,这与周代“史献书”的言谏制度对古文发展的影响有密切关系。徐复观批评章学诚“六经皆史”之说,以为经学由周公发端,其文献经过选择,且以教戒为目的,非为存史,(52)正是看到了这些后来被尊为“经”的周代史书在当时的主要社会功用是政教。而从一定意义上说,周代古文,无论后人所分是经、是史、是子,它们都是言谏制度下随着形势发展而出现的不同形式的谏言,其社会功用在于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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