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煮酒 在宋代,煮酒有动词和名词两种性质。煮酒作为动词,是酿酒的一道工序,指酒液酿出后进行烧煮加热杀菌的过程。此义在唐时即已出现,初唐孙思邈《千金宝要》提到“煮酒蜡”,所谓煮酒蜡是酒液酿成蒸煮封瓮时添加,而最终溶浮凝结在封口处的蜡油②。中唐房千里《投荒杂录》记载岭南酿酒“饮既烧,即实酒满瓮,泥其上,以火烧方熟,不然不中饮”③。这是给酒液加热杀菌的过程。晚唐刘恂《岭表录异》记载:“南中酝酒……地暖,春冬七日熟,秋夏五日熟。既熟,贮以瓦瓮,用粪扫火烧之(亦有不烧者为清酒也)。”④所说较房氏更为科学,不是临饮烧煮,而是酒熟后烧煮封贮。北宋朱肱《北山酒经》有更明确的“煮酒”之法,详细介绍其工艺技术。所谓烧煮是指给满盛密封的酒器加热杀菌,防止酸败并促进酒液醇熟的一道工序,这是后来黄酒生产中的经典工艺流程,可能在唐之早期即已出现,宋代酿酒已普遍采用。 煮酒作为名词,则是指经过烧煮封贮这道工序的成品,是煮酒封贮的结果。范成大《冬日田园杂兴》:“煮酒春前腊后蒸,一年长飨瓮头清。”煮酒是酒名,而“春前腊后蒸”,则是生产煮酒的时间和行动,典型地说明了两种词性间的关系。唐人诗文中未见有明确的煮酒名称,前引《岭南录异》有小字注文“不烧者为清酒”,是经过烧煮的酒与清酒相对而言,只是此法当时尚未通行,名称则呼之欲出。煮酒作为酒名通称到宋代才正式出现,宋人提到煮酒,最早为“真宗咸平二年(引者按:公元999)九月,诏内酒坊法酒库支暴酒以九月一日,煮酒以四月一日”⑤。宋仁宗天圣七年(1029)四月有《令法酒库不得积压煮酒诏》⑥,仁宗至和二年(1055)文彦博《奏永兴军衙前理欠陪备》称永兴军“清酒务年计出卖煮酒,而官不给煮酒柴,或量给而用不足”⑦。可见宋初即有煮酒、暴酒、清酒等酒类名称。从《北山酒经》可知,所谓暴酒是夏日所酿酒⑧,宋人言之不多,而清酒、煮酒则比较常见。宋末元初方回《续古今考》卷三○《五齐三酒恬酒》:“今之煮酒,实(引者按:指注满酒瓮、酒瓶之类贮酒器)则蒸,泥之季冬者佳。曰清酒,则未蒸者。”《宋史》卷一八五《食货志》:“自春至秋酝成即鬻,谓之小酒……腊酿蒸鬻,候夏而出,谓之大酒。”可见清酒又称生酒、小酒,是酿成未煮之酒;煮酒则是经蒸煮封贮数月而成,又称熟酒⑨、大酒。 宋代实行严格的“榷酤之法”,即严禁民间私酿,统一由官署专营,“诸州城内皆置务酿酒,县镇乡闾或许民酿而定其岁课”⑩,而以官酿官榷为主。这就在生产、贮藏和销售中形成了全社会明确、统一的酒品分类体系,而煮酒和清酒就属于其中最主要的两大产品类型。真宗乾兴元年(1022)“置杭州清酒务”(11),负责酒业征榷,其他地方纷纷效仿,此时所谓清酒是清酒、煮酒兼而言之。《东京梦华录》记载四月八日佛生日“在京七十二户诸正店,初卖煮酒”(12),联系前引真宗诏书和文彦博奏书,可见煮酒早已成了京师酒坊、外州各地酒务通行的产品之一。而到了南宋,酒类榷酤数量增加,在管理上分类就更为明确、严密。陈亮《义乌县减酒额记》举义乌酒额之重,“岁之二月至于八月煮酒,以四百石为率,为缗钱八千六百有奇,余为清酒,犹四千八百缗”,是说义乌按煮酒、清酒分项上缴岁利。吴自牧《梦粱录》记载临安点检所酒库分“新、煮两界”(13),所谓新界即清界。《咸淳临安志》也载在京酒库分“清库”“煮库”(14)。杨潜《(绍熙)云间志》记所属“酒务,清、煮两界”(15)。梅应发《(开庆)四明续志》记所属鄞县、象山县酒坊“生、煮酒”两种榷额(16)。这些都充分显示,煮酒与清酒构成了宋代榷酤中的两大酒类,人们的沽饮自然也以此为通称,其社会影响可想而知。 按今天的酒类术语,所谓清酒、煮酒即以米、秫等谷物酿制的低度原汁酒。两者的不同,只在于煮酒是经过蒸煮杀菌封藏过的,因而颜色和味道都更醇厚些。南宋杨万里《生酒歌》:“生酒清于雪,煮酒赤如血,煮酒不如生酒烈。煮酒只带烟火气,生酒不离泉石味。”简要地揭示了两者的特点,煮酒因经蒸煮封藏而酒色更为黄褐,无论酿造工艺和成品类型都与后世的黄酒相近。清人陶煦《周庄镇志》:“煮酒,亦名黄酒。冬月以糯米水浸,蒸成饭,和麦曲、橘皮、花椒酿于缸。来春漉去糟粕,煮熟封贮于甏,经两三月者,谓之新酒,经一年外者谓之陈酒,味亦醇。其酿成而未煮者,谓之生泔酒,乡村多饮之。”(17)虽然所说是清末苏州一带的酒类,但与宋时的情景完全吻合。今天的黄酒与宋人的煮酒一脉相承,令我们备感亲近,我们不妨简单地说,宋代的煮酒就是当时的黄酒。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