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西晋,东晋的玄学虽然更为兴盛,但士人对魏晋玄学的反思也开始多起来,王隐并不是第一个。在王隐之前,桓温已有“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虚,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47)之慨!桓温之言虽是针对王衍、乐广等人,但其放达浮诞之风,却始于竹林七贤,王衍等人不过得其余绪而已。 竹林七贤聚会谈玄论道的形式,也为两晋名士所继承。《世说新语》所载西晋诸名士共至洛水戏的故事,颇能说明问题: 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48) 这个故事说到的王衍、乐广和裴頠、张华,都是西晋武帝时期的名士,其中王衍和乐广是西晋玄学的领袖人物,其地位与竹林名士中的阮籍和嵇康相若。东晋时期,王羲之等名士兰亭雅集,深得竹林名士之遗风。王羲之《临河叙》云: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娱目骋怀,信可乐也。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矣。故列序时人,录其所述。右将军司马太原孙丞公等二十六人,赋诗如左。前余姚令会稽谢胜等十五人,不能赋诗,罚酒各三斗。(49) 兰亭雅集多至40余人,规模更胜于洛水之戏。其目的虽然是所谓的“修禊事”,但其形式却是把酒言欢,以文会友。它不同于西汉时期的梁园之游,也不同于建安时期的邺下之游。它不是帝王或权贵主导下的文人活动,而是与竹林之游一样,是志同道合者的自发聚会,是文人雅士的诗酒唱和。所不同者,是兰亭雅集少了些竹林之游的自然和超脱,多了些文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和世俗缠绕。王羲之“向之所欣,俯仰之间以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每揽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50)之慨,已然流露出这样的信息。 刘师培先生论及阮籍的影响时说:“西晋之士,其以嗣宗为法者,非法其文,惟法其行。用是清谈而外,别为放达。”(51)刘大杰先生指出:“嵇阮是学界的权威,王乐又是政界的巨子,玄学清谈由这般人来提倡鼓励,后进之士,自然是景慕仿效。退可得名,进可干禄,矜高浮诞之风,于是就日盛一日了。”(52)竹林七贤对魏晋玄学的影响,在于他们的思想,在于他们的文章,亦在他们的玄学活动。但比较而言,竹林七贤的任情自然的处世态度和疏狂放达的行为方式,对魏晋玄学的影响更为直接,也更为深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