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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英语诗歌中荒野景观的文化内涵——从亨利·列斐伏尔的后现代空间理论谈起(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 张涛 参加讨论

    一、文明城墙外的荒野——以史诗《贝奥武甫》为例
    置身于都市水泥丛林中的现代人常常渴望回归荒野,因为那是喧嚣城市之外的一方世外桃源。但在社会生产力极度落后的盎格鲁·撒克逊时期,人们缺乏基本的科学知识,不能解释很多自然现象,对未知的自然世界充满了畏惧。他们认为“社会既为个人提供必要的防御同时又是脆弱的,随时会遭遇未知力量的攻击”[4]88。这种恐惧心理投射到文学作品之中,表现为各种怪物栖身于自然荒野,时刻威胁着人类社会。文明的城邦和蛮荒的自然虽敌对存在,却也紧密相关。文明和荒野的存在本就是相对而言的,“文明创造了荒野”[5]xiii,二者比邻而居,互相影响对方的存在。正是由于早期人类社会和自然界的这种对峙,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社会性方才体现出来。
    文明和蛮荒的空间对立在古英语长诗《贝奥武甫》(Beowulf)中尤为显著。这首诗歌具有“时序前后跳动,空间不断变换的非直线式叙事结构”[6]69,但主要叙述事件都集中在一些重要场景下。荒野作为其中一个重要的叙述空间,它的出现总是和大厅这一重要意象联系在一起。长期以来,学者对大厅的意象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但是与之相对的荒野则一直遭遇忽视。实际上人物在荒野中的实践展现了当时社会空间和自然空间的冲突,以及人们对文明易逝的焦虑。
    宴会大厅占据了诗歌开始部分的中心地景。在《空间的生产》中列斐伏尔提出空间不仅仅为社会关系的发生提供场所,它“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关系,内含于财产关系之中,又和生产力息息相关”[1]85。《贝奥武甫》中的大厅就是这样一个直接体现生产和社会关系的地点,反映了当时氏族部落社会的价值观念。诗歌早在第五行就出现了有关大厅的描写,在介绍丹麦王希尔德战胜敌人获取王位时,用的是“夺来酒宴的宝座”(5)③,[7]这样的描述。希尔德过世之后,他的后代统治王国,国力日渐强盛,罗瑟迦继承王位后更是获得了巨大的政治军事成功,因此国王想要在丹麦建立一座蜜酒大厅,“要向老将新兵颁发/上帝赐给他的全部礼物”(71-2)。随后大厅落成,取名“鹿厅”,罗瑟迦国王大摆宴席,招待扈从。由此可见,鹿厅的功用不只是提供宴会的场所,建立这样一座辉煌的建筑,更多象征着国王的统治力和社会的安定。
    除了体现日耳曼领主—扈从的社会关系外,鹿厅里的活动也展现出基督教对当时社会的影响。在国王与扈从们一起飨宴时,歌手大赞造物主的伟绩:
    上帝全能,创造这世界,
    丰饶的平原,环之大洋。
    胜利之王,指定了日月,
    为芸芸众生,照亮黑暗。(92—95)
    这段颂歌表明当时在文明的城邦内基督教教义已经产生影响,人们歌唱上帝的力量,这样歌声环绕、觥筹交错的鹿厅,仿佛一个充满阳光和生命力的伊甸园,是得到上帝恩宠的美丽空间。而大厅围墙之外,却是一片荒芜。
    前面提到古英语文学作品中,荒野常设定为怪物的出没地,这一特点在本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中第一个敌人葛婪代正式登场时,就和荒野联系在一起:“茫茫荒原,全归他独占/戚戚沼泽,是他的要塞”(103-4)。明亮的大厅和黑暗的荒野间的强烈反差直接激起葛婪代的杀戮之心:它无法忍受文明之地传出的欢声笑语。当夜幕降临时,就从荒野走出,攻击吞食卫士,霸占鹿厅。怪物入侵鹿厅的行为是野蛮对文明的破坏,是对人类生存空间的侵犯,从而迫使武士们晚间不能栖居在大厅内,打破了国王和随从们的联系,稳定的社会空间失去平衡。
    随着情节的推进,大厅和荒野不再只是简单的对立,诗人在叙事上巧妙地设计了二者之间相互投射。《贝奥武甫》的叙事主线是主人公和怪物间的三次搏斗,这三次斗妖的地点分别是鹿厅、母妖的巢穴和火龙的洞穴。第一次搏斗发生在鹿厅,第二次搏斗是贝奥武甫率领随从去葛婪代母亲的巢穴中去降妖。此时争斗的性质已悄然生变:人类从第一次的被动防御到这次主动深入无人居住的空间。因此有学者指出,这场斗争是国王和怪物的领土之争,贝奥武甫旨在清除邪恶力量的行动实质上是在将丹麦王罗瑟迦对空间的控制延伸至怪物们居住的荒野[8]50。这种阐释将文本中建构的空间实践置于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去考察,反映出各部落不断迁徙、争夺土地和空间的情势,也印证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正是一个不断扩张领土的过程。
    后两次搏斗发生地——洞穴的外部场景描写都充斥着典型的荒野元素,景观非常相似。首先是葛婪代母亲住的地方:
    狼群出没的山坡,
    狂风扫荡的海岬,
    阴险的沼泽小径。
    那儿山泉泻下悬崖下的黑雾,
    在大地深处泛起洪流;向前不远
    再走几英里路,便是那口深潭。(1358-1362)
    而火龙盘踞在:
    巨石下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穹洞,
    山溪从水中急急奔出,
    湍流夹着滚滚毒焰。(2044-2046)。
    两处场景的描写均成功渲染出荒野的危险和神秘,也预示着贝奥武甫要面对更大的挑战。
    两个洞穴的内部场景还与大厅的意象实现了某种并行。首先大厅一词反复被提及指称母妖居住的潭底洞穴(1513,1545,1557,1570);贝奥武甫也被戏称为“大厅来客”(1545)。而在介绍火龙盘踞的洞穴内景时,和大厅有关的表述也被多次使用(2410,2422)。这种戏仿似的方式巧妙地将两大对立空间并置起来。戏仿是更生动的对比:两类地点皆藏有财富,但性质截然不同。怪物们的洞穴即使储存了大量的财富,但是这些财富不能生产社会关系,发挥应有的社会功能,因而在鹿厅里体现国王和武士紧密社会关系的财富在这里只是静止的存在,怪物居住的荒野没有被纳入到社会发展的范围,是落后的自然空间。
    即使荒野是隔绝在文明城墙外的落后空间,二者之间的界限却不稳定牢固。诗歌开始,丹麦王国的鹿厅甫一建成,诗人就指出它在静静等待“战争的火焰、恐怖的焚烧”(83)。而诗进行到后半部分时高特王国的大厅落得被火龙烧毁的结果。这首史诗最后的结尾类似挽歌:英雄死去,大厅被毁,文明社会的根基已然动摇,王朝陷入困境。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荒野是文明对立物,反证着社会空间的存在。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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