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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文学中环境怀旧的三种类型(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江海学刊》2015年第4期 [美]斯科特·斯 参加讨论

    在小说其后的叙述中,主人公差不多是在声称他发现了“财富”——洞见生活真谛的财富。例如,当他与恋人欧玛一起体验一种愉悦的、表面上永恒的关系时,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这是上面所引的场景的成人版,在那里叙述者是小孩,他浸入到寒冷刺骨的河水中。勒克莱齐奥写道:
    一些海鸟在我们头上飞,一些在离我们几步远的海滩上漫步。它们不再害怕我们,它们与我们已成为了朋友。
    我想,这一天,就像这大海一样,将永无尽头。……
    然而夜幕降临了,我漫步走在海滩上,周遭是不安地高声尖叫的鸟儿。……我坐在欧玛身旁,她抱着我,头靠在我肩上。她的香气和温暖环绕着我。……
    我贴近欧玛,呼吸着她身体和头发的香气,体味着她咸咸的皮肤和嘴唇。……
    我们真的入睡了吗?我不知道。我一动不动地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感受头上的风,听见海浪拍打在珊瑚礁上的巨大喧闹声。似乎我观察斗转星移直到破晓。(第216~218页)
    在那一片刻,叙述者紧贴着欧玛的身体,他的确成为了中心,心灵得到了暂时的安歇——宇宙中的那些繁星在苍穹中以他为中心旋转。就在那一刻,他达到了一种感觉停滞的状态——如果说他还未达到情感平和(这将平息他基本的怀旧不安的情绪)的状态的话。叙述者的
    焦躁不安还暗含一个性别层面的内容。他最初的欲望似乎受他父亲在书房盯着无名海盗的地图时的独白而激发。但叙述者的姐姐洛尔(Laure)对同样的寻找冲动却无动于衷。当他漂泊多年归家之时,他的姐姐仍在原乡。作为一个生活在非洲的欧洲人,她试图自主谋生(虽然这一社会--文化副文本在文中并未道出):
    ……我的厌烦感和出逃的欲望是如此强烈,洛尔注意到了。……突然,洛尔问道:“你又要走,是吧?”
    ……“为什么你不讲点什么呢?为什么我必须总是要从别人那儿知晓你的消息才行呢?”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边的那个女人,就是与你同居的那个,像个野人一样!还有那笔荒唐的财宝,你居然还相信它的存在!”
    她是怎么知道的?有可能是谁告诉她关于欧玛的情况的?
    “我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这里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她的话刺痛了我,因为我知道这些话是真的。于是我说道:“但这就是我不得不走的原因,这就是我必须找到这些财宝的原因。” (第284页)
    男性叙述者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他焦虑不安的根源在于他作为一位欧洲异乡人在一个遥远的(可能是非洲)国度的准殖民存在。当他姐姐说“这里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时,他回答道:“……这就是我不得不走的原因,这就是我必须找到这些财宝的原因。”这就暗示着,勒克莱齐奥在这部小说中可能对殖民或“移民”文化中的人的独特状况进行了微妙的评价。但人类实际上很少居留在他们祖先居住过的地方,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实际上所有的人都是移民,都无法确定在地理或许在形而上学的意义上我们真正应该乡归何处。
    通过事后反思(一种怀旧的过程),主角逐渐悟出他一直所追寻的财宝的“秘密"。该事之后,他回想起欧玛质疑的话,而这些话加强了他成熟的自我理解:
    对周围情况一无所知,我怎么竟然能够生存?我仅仅是为了寻找金子,而一找到就随时准备从这逃离。……我还记得欧玛第一次对我讲话时所说的话:“你真的有这么爱金子吗?”那时我不太懂她的话的含义;我倒觉得她的天真很有趣。从这条件恶劣的山谷中还能带走别的什么东西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这奇怪的野丫头可能知晓这个秘密。……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在找谁。我被假象所欺骗。……我又能行走了,能够游泳并潜到环礁湖中捕捞海胆,与我和欧玛待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偶尔我发现鲨鱼蓝色的身影,转身面向它,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呼出一个气泡。现在我能游得与欧玛一样久,一样快。我也知道怎么在海滩上烤鱼。我在我的小棚屋附近种玉米,豆子,红薯以及花椰菜……
    ……“这意味着你放弃寻找宝藏了吗?”
    我向他微笑,并自信地回答:“相反,先生,这意味着我已找到了宝藏。”(第301~302页)
    在欧玛的质问(“你真的有这么爱金子吗?”)中,叙述者发现了哲学积重——这提醒了他,他所寻找的财宝实际上并不是金子。财宝就是接受给予的能力——在尘世的魅惑与纷扰之中,在“鲨鱼蓝色的身影”之下, “保持绝对的一动不动”;与自己当前的现实快乐相处,而且知道什么不是当前。但人类存在基本上必然充满变化与失去。即使《探矿者》的叙述者最后似乎懂得了他在整个故事中一直寻找的宝藏的本质,但该书还是在他回忆和渴望他未曾拥有的东西的时候结尾:“每时每刻我都在想,我会听见欧玛从森林传来的脚步声,会感受到来自她身体的温馨”(第332页)。
    在我看来,J.M.G.勒克莱齐奥对于人类处境的看法基本上是悲观的,而这种悲剧性的处境与我们的怀旧感受铰链在一起。正像神话中的卡珊德拉能看见未来却不能说出她的所见(或至少能被他人听见)因而遭受谴责一样,勒克莱齐奥的小说人物似乎也习惯于对他们自身的情感缺陷和肉体无能变得很敏感——他们注定要感受怀旧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又内在地定义了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却又真的无能为力。例如,在他1982年的短篇小说集le rondes et autres faits divers(译为英语即为The Round and Other Cold Hard Facts——《飙车》)中,勒克莱齐奥就表达了对于环境怀旧的悲观视点——我想这指的就是“晨曦别墅”的故事,在其中第一人称主角(就像《探矿者》中一样)返回家乡,来到一个听起来像法国南部的地方(或许是作者自己的家乡尼斯),并且目睹了他儿时就知道的一处房产在城市发展过程中的坍毁:
    山顶上到处是空无一物的花园,废墟,深挖入地面、大大张开的伤口。在建筑工地上,高高的、吓人的起重机赫然耸立,一动不动,卡车在路面留下泥泞的小径。这些建筑物还没有停止生长。它们还在不断地变大,侵入旧墙,刮擦地面,铺展沥青,混凝土地面在它们脚下显得十分刺眼。……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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