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结语 新西兰毛利族诗人Robert Sullivan的作品《星舟》(Star Waka)以海洋、星辰构筑舟子,而舟子则是文化载体的隐喻。《星舟》是由101首诗组成的诗组,共2001行,涵盖太平洋巡航、个人与国族、诗人与毛利人双重认同、殖民与当代分歧之政治议题,以及世代交替之中家族的时光递嬗,有古老的神话传说,也描绘90年代居家生活。以文字为“舟”,是毛利语waka的意涵,如同太平洋航程,航行于殖民帝国与太平洋岛屿之间/之外,海航诗歌充满原住民之能动的文化差异面向。夏曼·蓝波安的书写则是达悟族的拼板舟,海洋与星辰交错,以文字为舟,体现跨太平洋海洋原住民的原初知识。2011年在夏威夷举行之APEC领导人会议,提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rans-Pacific Partnership,TPP),即以夏威夷原住民语OHANA“家人”为喻。[38]这种跨越后殖民太平洋海域的宏观地理与微观政治,其实已是太平洋岛屿原住民千年以来的实践。以原住民之能动熔冶回归广阔的海洋场域,“我们的群岛海洋”是岛民叙述展演与言谈操练的空间,也是永续生存挣扎的场域,蕴含着星球视野与原民能动。如Hau’ofa所言,从一个海岛到另一个海岛,太平洋岛民航行、贸易和婚嫁,也扩展了可供财富流动的社会网络;海洋提供水道,将邻近海岛连结成区域互惠团体,彼此相互融合,让文化特性透过海洋传播;海洋的岛民突破藩篱,他们在故乡周围移动、迁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国家穷困,而是因为他们被不自然的国界所拘限因而与他们传统的财富资源分隔,他们移徙也是因为“在他们的血液中有移徙的因子”。[39] 如Rob Wilson所言,因有富含蕴育及滋养生命的海洋资源共享,我们可以展望自然生态与人类共荣和谐的未来及跨国合作的可能性,由于海洋构成星球90%的生物圈,星球应该叫做“海”而非“地”(球)。[40]面对人类科技的威胁,海洋需要更宽阔的定位。海洋生物寻求一个更具世界观、能连结跨越藩篱的共居意识,海洋蕴育的生物即可视为星球公民。夏曼·蓝波安的故事、意象和传说透露强烈的海洋共同体意识。人类仰望天空,大鱼猎食飞鱼仰望海面,被猎杀的飞鱼散落海面的波光鳞片,犹如星光一样,海天一气,是为“天空的眼睛”,从达悟族人的观点看,每个人的灵魂都住在某一颗星星里面。太平洋岛民的自我想象是星球的而非陆地的,这是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所指的人类未来。对Spivak而言,作为想象平台的不是全球(globe)而是星球(planet)。在本质上,Spivak质问:我们是谁?我们能在何种平台上想象成一个共同体?在Death of A Discipline 一书中,Spivak将星球性(planetarity)定义在地球的物质性(materiality)上,主张人类想象的共同体,不需以民族国家为基础。这与Laurence Buell所谓的“全球生态情感”(ecoglobalist affect)若合符节。[41]在广义上,“全球生态情感”是对邻近的居住环境有着情感依附,这情感依附至少可定义为某种想象的特定地点和全球区域脉络的繁复联系:邻近和远处、内部和外部、人和非人藉由星球意识与想象,相互依存,拆解国家主义的局限,超越国族,以星球生态环境为依归,形成共有共享的社群,结合海洋原住民特质,转化成星球意识,去人类中心,省思海洋/液态环境、人与动物(非人)的伦理关系,乃为人类演进之自然历程,成就人类永续共存发展的基础。 海洋不是阻隔,而是通路。太平洋的拼板舟/独木舟/星舟,以行动划过海洋,连结起部落与部落、部落与国家、人类与多物种互为主体之生命共同体。在转译跨原住民文本过程中,我们面向的不只是达悟族群的未来,也是世界所面向海洋的未来;不只作为跨原住民族群共同省思,也让世界学习海洋岛屿与岛民的谦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