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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六朝之际，在谢灵运“池塘生春草”这一名联的传说中开始出现了“神助”之说。这个传说原见于钟嵘《诗品》引《谢氏家录》，其中言谢灵运因梦谢惠连而成诗，自称：“此语有神助，非我语也。”此前陆机《文赋》中的“虽兹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也强调了一种外在力量的辅助，是“神助”现象在理论著述中的隐约表达。 唐人论诗歌神助，先有杨炯赞王勃“神机若助”。[1]卷三继而最著名者当属钱起《湘灵鼓瑟》诗成考官以为必有神助。又有白居易推崇刘禹锡“雪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果子生迟”以及“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在在处处应有灵物护之”。[2]卷六十所谓“灵物护之”就是“神物护持”，是神助神佑的另一种表达。 唐宋之后，文人们常常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或佳句称为“神助”；或者将自己心仪赏爱且又模拟无方难以企及的他人作品或者佳句也称为“神助”，如王安石赏爱郭祥正的“明月随人渡流水”，称“此言有神助”。[3]卷七黄庭坚则从书法与诗法两个视角评论道林的“岳麓寺诗碑”： 沈传师字画皆遒劲，真楷笔势可学；唯道林“岳麓诗”殊不相类，似有神助。其间架纵夺偏正，肥瘦长短各有体。忽若龙起沧溟，凤翔清汉，又如花开秀谷，松偃幽岑；或似枯木倒悬，怪石高坠，千变万态，冥发天机，与其诗之气焰，往往劲敌。[4]528 既言字之风流，又道诗之气焰，诗事与艺事相得益彰，二者专其一道已经难能可贵，如此兼善也就更加视为“神助”了。而有“神助”者与其他佳作相比，关键都在于是否“可学”上：可学者出乎人力，虽然秀出，积研练之功可得仿佛；但“神助”者却难以企及，无可模拟。 古来有关文人才子的神助传说大致包括三类：或曰神遇、或曰神梦、或曰神授。 (一)神遇 神遇一类的传说从古就有，诸如张良遇黄石公便是。而神遇关乎文学艺术，则是中古以后才逐步出现的，其中最著名者就是唐代钱起有关《湘灵鼓瑟》一诗的传说与宋之问遇骆宾王的传说。《唐才子传》记载： 钱起……初从计吏至京口客舍，月夜闲步，闻户外有行吟声，哦曰：“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凡再三往来。起遽从之，无所见矣。尝怪之，及就试粉闱，诗题乃“湘灵鼓瑟”，起辍就(四库本作“缀就”——作者)，即以鬼谣十字为落句。主文李炜深嘉美，击节吟味久之，曰：“是必有神助之耳。”[5]卷四 所谓“鬼语”即是月夜户外的行吟之声，《唐诗纪事》记载钱起应试用此句，“人以为鬼语”。[6]卷三十此处鬼语助成佳篇，得来之道神秘莫测。 《唐才子传》又记载宋之问之遇： 宋之问贬还，道出钱塘，游灵隐寺。夜月，行吟长廊下，曰：“鹫岭郁岹峣，龙宫隐寂寥。”未得下联。有老僧燃灯坐禅，问曰：“少年不寐，而吟讽甚苦，何耶？”之问曰：“欲题此寺而思不属。”僧笑曰：“何不道‘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之问终篇曰：“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云薄霜初下，冰轻叶未凋。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僧一联，篇中警策也。迟明访之，已不见。老僧即宾王也。[5]卷一62 与钱起不同，这个传说中灵思的源泉是一位神僧。据前人多方考证，宋之问与骆宾王根本不存在这种谋面的机缘与可能，而将诗与这样一位名列初唐四杰的才子关联，也便同样有了一种神异文学表现之能忽然而来不可凑泊的神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