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钱振文博士当年写作《〈红岩〉是怎样炼成的》时,善于做田野调查,搜集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此书因而能围绕着《红岩》的生产与消费过程,回到历史现场,呈现出丰富的历史细节,是把“红色经典”做成文化研究的成功之作。此书给人的启发是,“红色经典”在其经典化建构中同时动用了两种经典化的生成方式,所以在特殊的历史时期能风靡一时。但由于其文学价值不足,阐释空间有限,从而使后来的文学研究陷入到某种窘境之中。由于“红色经典”实际上是社会主义的文化工业机器生产出来的大众文化产品,所以对这种产品进行文化研究不仅是可能的,而且也是必须的。而借助于民族志、接受研究和厚描等文化研究方法,往往能形成新的问题意识,进而发现文学研究中被忽略被遮蔽的方面。因此,对“红色经典”乃至整个当代文学作文化研究,应该是摆脱目前文学研究困境的路径之一。 【关 键 词】钱振文/《〈红岩〉是怎样炼成的》/红色经典/文化研究/大众文化/民族志 【作者简介】赵勇(1963-),男,山西晋城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文艺学研究中心专职研究员,主要从事文艺学与大众文化研究 感谢首都师范大学,感谢胡老师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跟大家交流。在选择所讲话题的时候,胡老师说听众主要是研究生,最好做学术性强但不一定热闹的话题,所以我就选择了这样一个讲座题目:怎样对“红色经典”做文化研究——以《〈红岩〉是怎样炼成的——国家文学的生产和消费》(以下简称《〈红岩〉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为例。这本《〈红岩〉是怎样炼成的》恰好是一篇在博士论文基础上形成的著作,所以可能会对在座的研究生同学有一些针对性和启发。当然我也想到,首都师范大学是国内做文化研究的重镇,我在这儿谈论怎样做文化研究,好像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是不是胡老师? 一作者是如何写作这篇博士论文的 这本《〈红岩〉是怎样炼成的》我在去年的时候前后读了两遍,前半年读了一遍,后半年的时候准备写个东西,又读了一遍,读得应该说很细致。当然,选这本书来细读并且做成文章,我也有点私心杂念。我跟这本书的作者钱振文是非常熟悉的,他是我读研究生时候的同学。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读研究生的时候我们曾在一块儿待过两年。他低我一级,我是87级的,他是88级的。专业也不一样,我是文艺学,他在现当代文学。作者研究生毕业以后一直在河北的一家媒体工作,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在《石家庄日报》。工作了好多年之后,2003年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考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程光炜先生的门下,来北京读博了,想见见面聊聊天。我当时说,你既然来到北京了,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经常见面聊天,不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给我打电话,好像见我的意思特别迫切。原来我以为好多年没见面,他是过来叙旧的。当时我住在北京师范大学的一个“团结户”里,和另外一位老师,两家人合住一个六十多平米的房子,就是在那里,我们两人喝酒聊天,炒了两个菜,做了一大锅面条,喝的红星二锅头。我现在还能记得的是当时钱振文饭量不小,吃了一大盆面条。他一边吃饭喝酒,一边问我关于博士论文选题的事情。那个时候是2003年的9月份,也就是说他刚刚入学不久就急于跟我见面,聊博士论文怎么选题,选什么来做。记得他当时对我说:“我在媒体工作了那么多年,跟学术界离得比较远了,你是刚刚博士毕业不久,一定有很多想法。”这等于说是来向我请教的。我问他有什么想法,他说最近看了一些文化地理学方面的书,能不能从文化地理学的角度做大众文化?他知道我之前在做大众文化研究。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怎么答复他的,毕竟这是10年前的事情了。可能的回答是:我劝他先别着急,刚入学,再摸索一段时间,再读一阵子书,然后再确定选题。 我记得在2003年的那个学期,他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其中说到能不能从文化地理学的角度做沈从文研究。他的导师程光炜也说过:“他曾与我讨论过研究铁路与中国现代文学生产与传播的问题,似乎要投入对资料的阅读、发掘、整理,继而发现一条研究现代文学的新路径。”[1]1这是《〈红岩〉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序里面的话,这里也能看出文化地理学的角度。当然,无论是做大众文化研究,做沈从文研究,还是从铁路入手来谈现代文学,最终都被他的导师否掉了。之后,可能也是在他导师的建议之下,他最终选择了《红岩》这样一个论题。 我再引他导师的一个说法,因为这也是我想谈到的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他的导师曾经说过,钱振文在定了《红岩》的选题之后,“他马上行动起来,先是与我的朋友、重庆师范大学的周晓风教授联系,自费去重庆实地了解、考证相关资料,访谈了不少小说写作时候的当事人和见证人。接着,又到小说《红岩》责编、中国青年出版社已故老编辑张羽先生家附近的小旅馆中‘潜伏’了半个多月,运用记者善磨的能力,说服了张先生的夫人,每天去她家里,在张先生遗留的手稿、资料中寻找有价值的东西,这使他收获颇丰。”[1]2后来我又偶然得到了一本书,不是正式出版物,是一本自费出的书,叫《〈红岩〉与我》,是张羽的夫人整理出来的一些和《红岩》有关的东西。我看到这本书开篇就是这样的文字:“2005年,中国人民大学有位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博士生钱振文先生,因写博士学位论文,要调查《红岩》的成书过程。……幸好钱振文通过某个渠道,知道《红岩》责任编辑张羽的妻子我还活着,而且也正在调查《红岩》的知情人,就找到了我的门上。我听说他要研究《红岩》,非常高兴,立即向他提供了张羽保存的所有材料,包括中青社书稿档案的复印件、抄录件、张羽的日记、来往书信、他和其他人发表的有关文章等等,总之是未加整理的全部材料,整整一大格书柜,毫无保留。这些材料我自己当时尚未来得及看,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研究《红岩》,能把《红岩》的真实历史写出来,公诸于世。钱振文在中青社的招待所(就在我住的楼旁)租了一间房间,白天黑夜在我家查阅、摘录了一个星期的材料。”后来,我在书中果然看到钱振文引用了很多材料,而那些材料都是没有公之于众的,在报纸、杂志等出版物中根本找不到,可以说是真正的第一手材料。 这里我还想提供一个细节,2004年、2005年的时候,我还在北师大校园里住着,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能在北师大主楼巨大的顶棚下与钱振文不期而遇。他当时的形象是斜挎书包,形销骨立,目光游离,状若幽灵。问他为什么在此游荡,他说刚从中国电影资料馆查资料回来。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嗯”一声,好像整个沉浸在了他的论文的世界里。在座的各位研究生同学也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可能会被论文折磨得形销骨立。我也经历过那样的阶段,所以很理解钱振文当年做论文的状态。最终就有了他在博士论文基础之上写成的这本书——《〈红岩〉是怎样炼成的——国家文学的生产与消费》。在出版这本书之前,书中大部分篇章已经以论文的方式发表出来了,引发的反响很不错。他的论文出来以后,可能一些写中国当代文学史的人就有点下不来台,因为他们使用的一些史料是错的。美国哈佛大学的王德威教授也注意到了他的论文,由此可见他的博士论文是真的下了功夫的,真的做得不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