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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出土文献看汉语词汇研究的问题与前景(6)


    但是,其中的牛车是用于载物,而非乘人,所以,牛车的量词多是“两”,而乘人的车的量词多为“乘”,因为量词“乘”来源于乘坐的“乘”。如上引肩水金关汉简73EJT5:64:
    “轺车一乘,牛车一两。”牛车载物的记载如:
    (25)男子,字游,为丽戎聟。以牛车就载,藉田仓为事。(居延新简43.92)
    (26)发牛车各载一百。(居延汉简268.39)
    (27)牛车不载谷,诣官具对。光叩死罪死罪。(居延汉简324.10)
    (28)出牛车转绢,如牒,毋失期信。(敦煌汉简1383)
    所以,《辞源》《汉语大词典》“乘用的牛车”、“大夫所乘之车”等,皆不是“大车”的逻辑词义。马王堆3号汉墓遣策简记大车驾六马、四马,显然不会是小车。我们认为“大车”的本来意义应是大型车,指车型宽大的车,“大”乃大小之“大”。载物的牛车相比于大多数日常乘人车而言,车型要大得多,所以牛车也可称大车。实际上当牛车称大车时,还是由于其车型大,而不是因为其是牛拉还是马拉。东汉末年以后,由于马匹的缺乏,人乘牛车开始流行。从魏晋南北朝出土的牛车看,多仅坐一人,车型不大,已不太用“大车”称谓。所以大车的逻辑词义应是“大型车,也特指载物的牛车”。
    对于“安车”,《辞源》和《汉语大词典》是这样解释的:
    《辞源》:
    用一马拉之可以坐乘的小车。
    《汉语大词典》:
    古代可以坐乘的小车。两本辞书之释义应来源于古注疏。《礼记·曲礼上》:“大夫七十而致仕,若不得谢,则必赐之几杖,行役以妇人,适四方,乘安车。”郑玄注:“安车,坐乘,若今之小车也。”孔颖达疏:“古者乘四马之车,立乘。此臣既老,故乘一马小车,坐乘也。”《释名·释车》:“安车,盖卑,今吏所乘小车也。”
    迄今为止,出土的汉代简牍遣策中有两个“安车”用例:
    (29)安车一乘,驾六马。(马王堆3号汉墓60号简)
    (30)案车一乘,马四匹,有盖,御一人,大奴。(凤凰山168号汉墓1号简)
    “案车”即“安车”。从竹简遣策看,驾六马或四马,其车不一定小,则安车重在安坐,而不在大小。秦始皇陵出土的二号铜马车金属辔绳末端有“安车第一”文字,即是“安车”,车形即很大。车身分御室和乘室,乘室前部和左右两侧有三个车窗,后部为车门,门窗都可以灵活启闭,窗上的小孔可以调节空气和瞭望。车顶有椭圆形伞状车盖。车长3.17米,高1.06米。
    前引《礼记》注疏,郑笺“若今之小车也”,犹可理解为和现在的小车一样,都是坐乘。到孔疏演绎为“一马小车”,则误矣。汉代的安车多驾驷马,为尊贵身份的象征,如《史记·儒林列传》:“于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车驷马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传从。”《汉书·儒林传》:“于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汉书·彭宣传》:“使光禄大夫曼赐将军黄金五十斤、安车驷马。”既如此,车身窄小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清代学者已指出过孔疏的疏漏,只是未被重视,俞正燮说:
    《曲礼》:“大夫七十而致事,不得谢,行役以妇人,适四方,乘安车。”注云:“安车,坐乘,若今小车。”正义云:“四马之车立乘,一马之车坐乘。”按妇人之车坐乘,亦有御,所谓进左手,后右手,不必是小车……又,以郑注“小车”为一马车,亦非也。《尚书大传》云:“古之帝王,必有命民,得命,然后得乘饰车骈马;未有命者,大车单马。”则大夫不乘单马车明矣。(16)
    迄今为止,出土的汉代简牍遣策中有六个“豎”用例:
    (31)大奴甲,车豎。(凤凰山8号汉墓41号简)
    (32)牛车一两,豎一人,大奴。(凤凰山168号汉墓9号简)
    (33)马豎五十人,衣布。(马王堆3号汉墓41号简)
    (34)甾车一乘,牛一,豎一人。(马王堆3号汉墓71号简)
    (35)牛、牛车各十,豎十人。(马王堆3号汉墓72号简)
    (36)右方车十乘,马五十匹,附马二匹,骑九十八匹,甾车一两,牛车十两,牛十一,豎十一人。(马王堆3号汉墓73号简)
    马王堆三号墓遣策的“豎”,原释文皆作“竖”,此字原形如下,是“豎”字。
    
    “豎”字在此似借作仆字,两字音近可通假。仆则可释作御(御车)。《左传》文公十八年:“而使歜仆。”杜预注:“仆,御也。”《诗·出车》:“台彼仆夫。”毛传:“御夫也。”九号墓也有一简:“大奴周牛仆操口。”“牛仆”是牛车的御者,在前面列举的简中则称作“豎”,可证仆、豎二字音义相通。据此,八号墓和一六八号墓的“豎”是指牛车的御者。(17)
    按,凤凰山八号汉墓遣策相邻简排列如下:
    简36:轺车一乘,盖一。
    简37:豹首车絪。
    简38:马二匹。
    简39:大奴贤,御。
    简40:大奴坚,从车。
    简41:大奴甲,车豎。
    整体看,八号墓遣策的“豎”是马车豎而非牛车豎,马王堆三号汉墓也言“马豎五十人”,是则“豎”不一定唯指牛车。其次,大奴贤为御者,则“大奴甲,车豎”定非御者。“豎”应指打理马车、牛车及马牛的人。
    《长沙马王堆二三号汉墓(第1卷)——田野考古发掘报告》注释:“竖(当作豎),未成年男仆。马竖即马童。”《汉语大词典》“豎”下有“童子,未成年的人”、“僮仆,家中供役使的未成年人”、“宫中供役使的小臣”等义项,皆是未成年人,不符合简文。凤凰山八号汉墓和一六八号汉墓遣策皆言“豎”为大奴,大奴汉简常见,为成年男子,所以包括马王堆三号汉墓在内,汉简“豎”是成年男仆,负责打理车及驾车马牛。这也说明传世文献中的“豎”不一定就是未成年人。
    《汉语大词典》对“附马”是这样解释的:
    副车之马;驾辕之外的马。
    迄今为止,出土的汉代简牍遣策中有四个“附马”用例:
    (37)附马二匹。(马王堆3号汉墓67号简)
    (38)胡人一人,操弓矢、赎观,牵附马一匹。(马王堆3号汉墓68号简)
    (39)胡骑二匹,匹一人,其一人操附马。(马王堆3号汉墓69号简)
    (40)右方车十乘,马五十匹,附马二匹,骑九十八匹,甾车一两,牛车十两,牛十一,豎十一人。(马王堆3号汉墓73号简)
    “附”,《说文》作“驸”,《说文·马部》:“驸,副马也。从马,付声。”段玉裁注:“副者,贰也。《汉百官公卿表》:‘奉车都尉掌御乘舆车,驸马都尉掌驸马,皆武帝初置。’师古曰:‘驸,副马也,非正驾车皆为副马。’”《汉语大词典》所释大概源于颜师古注。但从遣策“胡骑二匹,匹一人,其一人操附马”看,附马指坐骑的备用马,与驾车无关。所以附马仅指备用马,可能包含坐骑和驾车在内。其实《说文》只言“副马也”,也未言驾车与否,颜师古注仅是随文释义,非逻辑含义。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