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论上的下一阶段,是从90年代起延续到新世纪最初十年 我们可以将之统称为“新世纪”阶段。这一时期的文论研究,是从古代文论研究的复兴开始的。本来,在毛主席给陈毅谈诗的信中,提到了“比兴”的手法,这成为80年代一些学者研究古代文论的缘起。蔡仪先生就连续写过三篇文章,分别讨论“形象思维”与“赋”“比”“兴”的关系,并以此为出发点,将古代文论引入到文学理论的讨论之中。此后,中国美学的研究为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李泽厚和刘纲纪立志要写规模巨大的《中国美学史》,此计划虽最终未能完成,却引导更多的人去完成它。叶朗的《中国美学史大纲》以大纲的形式概述美学通史,虽简略却吸引众多人去丰富它。从形象思维到意象、意境、神韵等概念的研究,中国古代文论概念和范畴的研究,由此生长起来。在这一时期,无论是将古代文论作为从属于过去时代的专门学问来研究,还是从中汲取营养,服务于当下的文学理论的建设,依然成了一个引起热烈讨论的话题。 在这一时代,“全球化”、市场经济大潮、新电子技术,是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而同时出现的对中国社会的冲击。在这一时期,除了早已交织着的古与今、中与外的矛盾之外,也出现了艺术性与技术性之争、市场与审美之争。这些争论通过各种方式,以各种新的名义,带着新的冲击力,被人们热烈地讨论着。 然而,更加引人注目的并成为论争焦点的,是文化研究的引入。在经历了“向内转”之后,出现了新一轮的“向外转”。一些从事文学研究的人提出了“跨界”与“扩容”的口号,并由此成为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旧的文学理论模式过时了,以“新批评”为代表的理论模式,并不能满足研究的需要。然而,扩容之后,是用心理学、语言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各种学科的知识和方法来研究文学现象,还是放弃文学研究,转向到对各门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去?是在研究中受到各门科学的启发,深化文学的研究,还是从文学找例证,来证明这些科学的道理?这成为争论的焦点。当我们说“文学是人学”时,是继续坚持对文学的感性的、审美的接受,并将理论分析建立在感性经验的基础之上,还是将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等全部抽掉,研究作为生理学、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人类学的人?这里有着容易被混淆的重大而根本的区别。 作为这种错误倾向的极端表现,理论界出现了一种观点,说文学研究者是在研究“没有文学的文学理论”,其依据是:“文学”这个东西,像洋葱头一样,剥了一层又一层,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文学是无法定义的,因此,文学理论不能以文学为研究对象。这种流行在文学理论界的否定并从而脱离文学的观点,其实并不能成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由于其能够被定义而存在,而是由于其存在的先在性才促使人们去寻求其定义。一些从事文学理论研究的人游走在心理学、人类学、社会学中,满足于对这些学科的一知半解,在不同学科之间打游击。在一个理论的动荡年代,这样一种做学问的方式也许能吸引人们关注,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则必然被学界抛弃而成为历史的陈迹。 在这一时期,中外文论间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过去是从西方找真理,不断追逐最时尚的文论流派,惟恐落后,不断宣布某一流派过时,要引入更流行的思潮和流派的做法,到开始与国外学者直接交流,在对话中相互借鉴。这一姿态上的变化,是在从20世纪90年代到新世纪的最初10年中逐渐形成的。这一时期仍在继续着前一阶段对国外思想的引入,但已经从隔代的翻译转向同代的翻译,从纯然学习式的引进发展为对话式的借鉴和吸收。在此情况下,中西对话的局面正在形成。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钱中文先生在一次谈话中曾提出,学术要前沿,不要时尚。他的这句话,代表着这一时期文论研究的自我意识。前一阶段的文论研究,留下了追求时尚的风气,这一阶段,已经逐渐形成新的共识,避免空谈,回到实实在在的问题研究上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