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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之声与乐之心——对《诗经》“鼓簧诗”的还原阐释(3)

http://www.newdu.com 2017-12-23 《文学评论》 范子烨 参加讨论

    又如《乐记》载子夏对魏文侯论古乐时,曾提及“弦、匏、笙、簧,会守拊鼓”(35),这意味着口簧已经成为三代的国家礼乐的配器之一。《周礼·春官宗伯第三》载:“旄人掌教舞散乐,舞夷乐。凡四方之以舞仕者属焉。凡祭祀、宾客,舞其燕乐。”(36)又载:“鞮鞻氏掌四夷之乐与其声歌,祭祀则吹而歌之,燕亦如之。”(37)口簧之进入三代宫廷,无疑是基于这样一种多民族文化交融的历史文化背景。口簧作为四夷之乐器,正是四夷之乐的艺术载体,而周代礼乐系统中的竹簧也更为集中地体现了口簧艺术的文化功能,但是,由于口簧的音量比较微弱,单片竹簧又非全音阶乐器(缺少五音中的羽音),所以周代宫廷并未设置专门的口簧师,《周礼》也未予记载,其在《礼记》中的乐器排名也位在最末。但令人震撼的是,在著名的秦公一号大墓的人殉堆积中出土了一支储藏口簧所用的竹筒!上有墨书四字题写某人持簧。方建军指出:“从《诗经》等文献记载看,‘簧’在古代属于宫廷和民间兼用的乐器;而《诗经·秦风·车邻》则表明,春秋时期的秦国确有此种乐器。”“广西南丹县月里和那坡县达腊等地的苗族、彝族有一种口弦,当地称为‘竹口琴’,其形制和使用方法,与夏家店下层文化骨簧可以类比。竹口琴的竹片一端有一小孔,用来穿系彩带珠坠之类的装饰。夏家店下层文化骨簧的一端也有一个小孔,其用途当与竹口琴相仿。少数民族乐人为便于保护竹口琴,平时不演奏时便将其‘放入雕有花纹图案的小竹管内珍藏’。用竹筒存放口弦,已经形成一种习俗,竹筒本身也已成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墨书竹筒,其性质和功用当与少数民族乐人存放口弦的竹筒相同。”(38)由此可知,在为秦公殉葬的奴隶中,居然有一位鼓簧者!根据世界诸多民族关于口弦的称谓及其相似性、差异性的比较,罗艺峰认为,原来生活在西北的古氐羌人沿着青甘陕川滇缅之“人类学走廊”大批南迁,“沿走廊地带传播,生成今之藏缅系民族”,“口弦之起源”,应当在青藏高原东南部,具体就是“在黄河、长江发源之河曲地区,为古氐羌族所发明。”但氐人与羌人有别,所居住之区域也有不同(39)。关于古羌人的分布中心,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二载:
    司马彪曰:“西羌者,自析支以西,滨于河首左右居也。河水屈而东北流,径析支之地,是为河曲矣。”应劭曰:“《禹贡》:析支属雍州,在河关之西,东去河关千余里,羌人所居,谓之河曲羌也。”(40)
    司马彪之说,见其《续汉书》;应劭之说,见其《地理风俗记》。据此,马长寿指出:
    河关在兰州西南,以西千余里为河曲。黄河自西来,至大积石山脉东南端,曲而西北行,经小积石山的东北麓,又曲而东北行,至曲沟,又曲而东行,凡千余里,皆称河曲,羌语称“赐支”。二十多年前,我曾往四川汶川、茂县等地调查羌语,今日羌人仍称河曲为“赐支”(slitsi),并言其远祖自赐支迁来。《续汉书》谓自河曲以西,至河源,皆为西羌所居。河曲及其西岸和北岸都是西羌分布的中心。(41)
    罗氏所言之“河曲地区”,可由此得到确解。根据无声调词最古老,又存在当代相对后进的民族中这一历史语言学之事实,罗氏指出,浊塞音字母无声调双音词gonggong及其有限变异形式也应是最古老的。因此,古汉语之“簧”字可以追溯到《诗经》或之前的时代,因为“簧簧”与koηkoη或gonggong相通。由此罗氏推测,可能是先有gonggong之名,后造“簧”字以形声会义,“簧字为翻译古羌藏语的记写字”(42)。罗氏此说发表了二十年,基本上得到了音乐学界的认可。也就是说,口簧本来起源于我国西北地区,后来随羌人迁徙,进入我国西南地区。可略作补充的是,甘肃天水古来号称娲皇故里,现今天水之张家川亦有丰富的口簧遗存,这里正属于河曲地区的范围。
    羌字的本意是牧羊人,其甲骨文的字形就是羊,乃夏商时期对西北牧羊人的统称。姜、羌同族,但章太炎说“姜姓出于西羌,非西羌出于姜姓”(43),此说揭示了客观的史实。“在传说中的姜,多从事于农业活动。那么姜应是羌中最先由游牧进入农耕,与羌人游牧经济生活发生分离的部落。”(44)羌人与三代王廷均有密切之关系,或和平,或战争,或通婚,或贸易,情形极为复杂(45)。如姜嫄为周人始祖后稷之母,见于《大雅·生民》和《史记·周本纪》。据《国语·周语》的记载,周人曾在河曲地区生活了三百年之久,与羌人接触极多,周初三公之一的姜太公垂钓渭水的故事反映了“姬姜两族渐趋合流”(46)的事实,周王朝的建立与发展,与姬姜联盟的形成是分不开的。故羌人口簧之进入宗周宫廷乐人手中,发于诗人歌咏,也是非常自然的文化现象。
    依托于上述的口簧艺术的历史文化背景,我们试重读《诗经》的“鼓簧诗”。
    (一)《君子阳阳》:一场优雅的宫廷乐舞
    此诗见于《国风·王风》: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47)
    小序曰:“《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48)“阳阳”,通“洋洋”,喜乐之貌;“左”,指左手;“右”,指右手;“只且”是语气词,如同说“也哉”;“翿”是一种用鸟羽编成的舞具,形似扇子;“敖”,是舞者所处的位置。高亨说:“这是写统治阶级奏乐跳舞的诗。”(49)这种解说差强人意。上述獠人和附国人之鼓簧与其歌舞之关系,堪为此诗之旁证。曾遂今说:“口弦演奏,用手指弹拨簧片,但又不同于弹拨乐,这是因为振动发声的是簧而不是弦;但它更不是管乐,因为簧片振动并不是靠气流激励而是以手指弹拨或拉扯线绳的方式向簧片输送振动能量。演奏者左手执簧并将簧片贴近口腔,右手使簧片振动,此刻簧片发出不同的‘呷呷’‘嗡嗡’声。调节嘴形及口腔舌位,在这‘呷呷’‘嗡嗡’声上面,会出现一组含蓄、纯净的乐音,演奏者根据需要将这些乐音组成旋律。”(50)诗写一位“君子”弹奏口簧,一位“君子”执翿而舞,具有鲜明的表演性质和仪式化倾向,这显然是在周代礼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的宫廷乐舞。《周礼·春官宗伯第三》载:“籥师掌教国子舞羽吹籥。祭祀则鼓羽籥之舞。宾客飨、食,则亦如之。”(51)执翿而舞是羽舞的一种形式。羽舞是产生于夏代的一种文舞,属于万舞之一部(52),为周人所承袭。《国风·邶风·简兮》:“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執籥,右手秉翟。”(53)“有力”二句,写万舞中的武舞;“左手”二句写万舞中的文武,籥是单管乐器(54),翟是雉羽,就是野鸡的尾羽。朱熹说:“万者,舞之总名。武用干戚,文用羽籥。”(55)闻一多承续此说,但在“左执簧”的“簧”字下加了一个小注:“皇。”意思是“簧”通“皇”。随后指出:“皇,一名翿,舞师拿着的一把无彩羽毛,跳舞时自己盖在头上,借以装扮鸟形。”为印证这一观点,他对《简兮》一诗解释说:“简简,鼓声。未奏舞前,必先鸣鼓以警众。万舞,似是两种不同的模拟舞之总称。两种,一曰武舞,用干(盾牌)戚(板斧),是模拟战术的,二曰文舞,用羽(雉羽)籥(一种小笙),是模拟翟雉的春情的。”(56)在万舞表演中,鼓作为一种节奏乐器的主要作用在于伴舞,同时也可以为整个乐队演奏定音,而不是什么“未奏舞前,必先鸣鼓以警众”。此后他进一步加以发挥:“这里‘有力如虎,执辔如组’二句指武舞,‘左手執籥,右手秉翟’,指文舞。文舞所模拟的,……是翟雉的春情。舞者一手拿着翟雉的羽毛,一手拿着那名籥的三管的小笙,边舞边吹着,以模拟雉的鸣声。这种舞容,对熟悉它的意义的,是颇有刺激性的。”“就第三章看,这首诗的作者无疑也是一位女子。《左传》载楚令尹子元曾想用万舞来蛊惑新寡的夫人,足见这种舞对于女性们可能发生的力量。我们从本诗第三章里听到的那热恋的呼声,完全是一二两章所叙的那场舞艺应有的效果。”(57)基于“簧”为“翿”,“籥”为“小笙”的错误认知,以及对“辔”作为武舞道具的无知(这绝非闻氏倾情描述的那种御术表演,现代京戏中的武戏情节仍然有使用类似道具的现象),闻氏把《君子阳阳》所呈现的一场高雅的极富文化含量的周人宫廷乐舞,解释为具有仿生性质的求爱歌舞,这首诗也就成了一首颇具原始意味的调情诗。事实上,即使本诗的叙述角度是女性对“君子”之美的欣赏,也难以确定其作者就是“一位女子”。
    (二)《车邻》:夫妻之爱的音乐表达
    此诗见于《国风·秦风》: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
    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58)
    小序曰:“《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59)“寺人”是一种侍候贵族的官职(60),“之”,是的意思;“阪”,山坡,“漆”,漆树;“隰”,低湿之地,“耋”,衰老之意。“并坐鼓簧”在今日一些少数民族中是一种表达爱情的音乐生活习俗,现在云南的彝族、怒族、景颇族、傈傈族和纳西族仍然盛行这种“弹情说爱”的口簧艺术。竹簧可弹民歌,又可弹山曲,既可合弹,又可对弹,可弹曲问答,亦可弹曲戏谑,其曲调优雅,内容丰富,悦耳动听。“并坐鼓瑟”与“并坐鼓簧”,互文见义,说的是夫妻二人一人鼓瑟,一人鼓簧,瑟声与簧音构成美丽的和声。这首诗以一位妻子的口吻叙述自己的丈夫忙于公务,她看见了丈夫乘坐的马车,却未见到丈夫本人,于是请寺人代为寻找,见到丈夫后,其乐融融,或者“并坐鼓瑟”,或者“并坐鼓簧”,因为时光易逝,人生易老,必须把握当下的幸福。瑟之声,簧之音,传达着他们真挚、深厚的爱情。《小雅·常棣》:“妻子好合,如鼓瑟琴。”(61)堪为此诗咏叹夫妇之爱的主题作注脚。清齐体物(1676年进土)《杂咏》十首其六:
    燕婉相期奏口琴,宫商谐处结同心;虽然不辨求凰曲,也有泠泠太古音。(62)
    清六十七居鲁(1744年前后在世)所撰《番社采风图考》“口琴”条载:
    削竹为片,如纸薄,长四五寸,以铁系环其端,衔于口吹之,名曰口琴。又有制类琴状,大如拇指,长可四寸,洼其中二寸许,钉以铜片,另系一柄,以手按循唇探动之,铜片间有声娓娓相尔女。麻达于明月清夜吹行社中,番女悦则和而应之,潜通情款,夏侍御有诗云:“不须挑逗苦劳心,竹片沿丝巧作琴。远韵低微传齿颊,依稀私语夜来深。”(63)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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