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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唐宋词坛词体观的演进——以《花间集叙》《词论》《乐府指迷》为中心(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学遗产:中文版》 孙克强 参加讨论

    三 沈义父《乐府指迷》:区别于诗、曲的词体观
    《乐府指迷》是南宋的一部重要的词话,是南宋中后期词发展到又一个新阶段的理论总结。《乐府指迷》作者沈义父的具体生卒年不详,从其生平事迹考察,主要生活于南宋理宗时期,此时距北宋灭亡已有一百二十余年。词坛呈现出新的面貌:其一,词体已经由音乐口头文学逐渐演变为案头书面文学;其二,民间新兴的曲艺文学对词体的浸润渗透日益显著。如何面对这种变化,如何认识新形势之下的词体特性,《乐府指迷》提出了新的见解。需要强调的是,《乐府指迷》是南宋词坛唯一准确认识以上所说的“新面貌”的理论表述。这些理论见解使之成为唐宋词学史上的第三座里程碑。
    沈义父的理论见解主要指向两个方面。
    第一,音乐与文字之间。词是配合燕乐的歌词,在相当长的时期,词的文本被视为音乐的附庸。随着词体的演进,由音乐形态渐变到与音乐脱离的文学体裁。南宋之后,“以诗为词”的进程加速,歌词逐渐成为远离音乐“不可歌”的案头书面文字。沈义父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自己的看法,主张既要正视词体已经基本上成为书面文学形式的现实状况,又要尽可能地保持词体的传统音律特性,表现出宏通的词体观念。
    《乐府指迷》十分注意诗词之辨,开篇就强调“音律欲其协,不协则成长短之诗”(33),在他看来,是否协律是词体与诗体的重要区别。沈义父主张重视词腔、词律这些与诗歌相区别的具有音乐特性的词体因素。同时沈义父也看到当时词的创作现实状况为“腔律岂必人人皆能按箫填谱”,很多填词的人并不精通音律,与以往填词以配乐的传统方式完全不同了。面对这种状况,既属无奈,又须正视。为了能够继续体现词体的音乐特性,沈义父主张采取变通的办法,“将古知音人曲,一腔三两只参订”。词的腔律失传,但在精通音律的古人的词作中,文字四声的搭配还是渗透浸润了音律的因素,沈义父主张由文字推求音律,可以最大程度保持词体的音乐特性。虽然不再用于歌唱,但也尽可能地保持词体原本具有的流畅婉转的某些歌曲特点。
    沈义父论及的“音律”指的是词的字声,而不是词乐。沈义父说:“盖音律欲其协,不协则成长短之诗。”这点李清照《词论》中也曾谈到,但二人的切入点是不同的,李清照讲的是词合乐的问题,而沈义父讲的是格律。沈义父很清醒地看到了当时已经有许多人写词不再合乐,唱词的时代已是一去不复返,所以沈义父讲的所谓“知音”“音律”,其实只是在强调词的“格律”,即所谓平上去入,这种对字声的强化其实是强调案头化词的写法,而不是按词乐填词。
    在努力保持词体音律特性的同时,沈义父对词体书面文学的新特点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尤为值得注意的是《乐府指迷》提到“词法”:
    壬寅秋,始识静翁于泽滨。癸卯,识梦窗。暇日相与倡酬,率多填词,因讲论作词之法。
    这是首次在词学文献中提到“词法”,是词学史上值得重视的现象。词法范畴借鉴于“诗法”。在诗学领域,“诗法”是具有特定内容的的诗学著作,主要讨论诗体内在形式的特点。《乐府指迷》引入诗法的理念来谈论词的作法,实际上表现出沈义父新的词学观:正视词体已经成为书面文字的现实,借鉴论诗的理念论词。《乐府指迷》中开始大量关注词的文学的一面,他遍论“词的作法”,即字法、句法、章法、词作风格等,专论达八条之多。另外在其他条中也多涉及到怎样安排词的结构、怎样遣词造句、强调词要古雅、咏物词最忌说出题字、强调词风清劲而不生硬的特点等等。这些具体而微的指导都是针对词的文学层面的写作,说明当时词体已非常案头化,词被当成了一种案头的文学作品来阅读欣赏,而并不像北宋之前词仅仅被当成流行音乐来对待。
    南宋之后词体实际上已经成为诗体的一种,除了少数民间艺人通过口耳相传还保留词的演唱曲调之外,文人填词仅仅是依据格律而不是乐谱,词成了文人们案头欣赏的一种文学体裁。《乐府指迷》是第一部正视这种变化而且作出理论总结的词学著作。
    第二,古诗与缠令之间。南宋中期以后,词坛的雅俗分化日益显著。一方面“以诗为词”向极致发展,有些词甚至有古诗之风;一方面一些新的俗文艺演唱形式,如嘌唱、缠令、缠达、唱赚等开始大量流行,不仅赢得了下层受众的欢迎,还影响到部分文人填词的风气。面对词坛的这种雅俗分流、各趋极端的局面,沈义父明确指出:二者皆不可取。
    首先,沈义父反对俚曲化的倾向,强调在作词时“下字欲其雅,不雅则近乎缠令之体。用字不可太露,露则直突而无深长之味”,明确反对把词写成不雅的缠令。所谓缠令是新兴起的俗曲形式,又简称“缠”,有引子,有尾,中间可以组合同一宫调不同曲牌的若干只曲子而构成一个套曲,这与元散曲的结构大致相同。北宋刘攽《中山诗话》提到“缠声”:“近世乐府为繁声加重叠,谓之缠声,促数尤甚,故不容一唱三叹也。”(34)与此相关联的还有“唱赚”,南宋耐得翁《古杭梦游录》记云:“唱赚,在京师日,有缠令、缠达。有引子,尾声为缠令,引子后只以两腔互迎,循环间用者为缠达。中兴后,张五牛大夫因听动鼓板中,又有四片太平令,或赚鼓板,遂撰为赚。赚者,误赚之意也;令人正堪美听,不觉已至尾声;是不宜为片序也。”(35)南宋吴自牧《梦粱录》卷二○载:“凡唱赚最难,兼慢曲,曲破、大曲、嘌唱、耍令、番曲、叫声,接诸家腔谱也。”(36)可见唱赚是融汇众家之长的歌舞伎艺,它的音乐范围很广,既包含有传统艺术歌曲,也有当时汉族和少数民族的民间歌曲。唱赚的伴奏乐器为鼓、板、笛等,与词体的伴奏乐曲也有所不同。现在独立的缠令已不存在。《刘知远诸宫调》用缠令三套,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用了四十三套(37)。如《西厢记诸宫调》中的《中吕调·香风和缠令》大量使用口语俗语,如“儿”“个”“不”等,内容直白浅露,曲辞非常鄙俗,这正是当时流行于瓦肆民间小调的特色。南宋中后期一些填词者受新兴的唱赚、缠令的影响,表现出俚俗的倾向,《乐府指迷》对此表示反对:
    秦楼楚馆所歌之词,多是教坊乐工及市井做赚人所作,只缘音律不差,故多唱之。求其下语用字,全不可读。甚至咏月却说雨,咏春却说秋。如《花心动》一词,人目之为一年景。又一词之中,颠倒重复,如《曲游春》云:“脸薄难藏泪。”过云:“哭得浑无气力。”结又云:“满袖啼红。”如此甚多,乃大病也。
    他认为教坊乐工与市井赚人所作虽是合乐,但“下语用字,全不可读”,甚至连基本的文义都不通。沈义父反对为了协律、可歌而采用非常鄙俗的语言,更强调词要保持文雅。
    沈义父还强调严格遵守“调有定句,句有定字”的填词规则,反对在词中混入与此规则相悖的“嘌唱”一类俗曲:
    亦有嘌唱一家,多添了字。吾辈只当以古雅为主,如有嘌唱之腔不必作。且必以清真及诸家目前好腔为先可也。
    “嘌唱”艺人在现场演唱时往往随意增添衬字,以求得各种效果;但也破坏了词体的规范性。沈义父在这里强调词要“定句”“定字”,反对学习“嘌唱之腔”,其实是词体格律化的表现,是尚“雅”避“俗”的表现。
    其次,沈义父反对填词的另一极端——过度追求古雅,把词写得生硬、晦涩。沈义父以姜夔词为例指出:“姜白石清劲知音,亦未免有生硬处。”姜夔之词正如清人周济所说:“白石词如明七子诗,看是高格响调,不耐人细思。”(38)认为姜词有追求古雅的色彩。谢章铤认为姜夔词:“字雕句炼,雕炼太过,故气时不免滞,意时不免晦。”(39)可见姜夔词的确有太过雕饰之处。沈义父认为过度运用经史入词可能会造成生硬,即用典不够浑融,使整首词有支离破碎之感。
    沈义父同时反对词“下语太过晦涩”,他认为吴梦窗词有的地方太晦涩,令人不可晓。南宋末年的张炎也认为吴文英词有凝涩晦昧处,《词源》指出:“吴梦窗词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此清空质实之说。梦窗《声声慢》云:‘檀栾金碧,婀娜蓬莱,游云不蘸芳洲。’前八字恐亦太涩。”(40)清人周曾锦《卧庐词话》亦曾指出:“梦窗词雕琢太过,致多晦涩,实是一病。”(41)张伯驹《丛碧词话》甚至评论:“只就字面饾饤雕饰,自首至尾,使人不解,亦不知其自己解否。”(42)吴文英词意象奇特浓密且时空多加转换跳跃,使事用典冷僻而又赋予独特阐释,语言艳丽又深加锻炼雕琢,语句转折多用实词而使气息塞窒,因而读梦窗词往往会有晦涩难懂之感。《乐府指迷》对这种过求古雅而堕入生硬晦涩的词风表示反对。
    沈义父一方面提出“下字欲其雅,不雅则近乎缠令之体。用字不可太露,露则直突而无深长之味”,另一方面又指出“发意不可太高,高则狂怪而失柔婉之意”。在反对俚俗和古奥两种极端倾向的同时,举出了理想的典范——周邦彦:
    凡作词,当以清真为主。盖清真最为知音,且无一点市井气。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沈义父对周邦彦的称赞正是着眼于雅俗之际:既“无一点市井气”,指其远离俚俗;又“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又避免陷于古奥之失。近人陈匪石说:“周邦彦集词学之大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凡两宋之千门万户,清真一集,几擅其全,世间早有定论矣。”(43)清真词在词律、词法、词意等方面兼有众长,可谓词学领域内“集大成”的经典。
    沈义父的《乐府指迷》对词体的重新审视、对词坛弊端的批评,以及对周邦彦的推崇等一系列的词学见解在词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他所面对的是南宋中后期词坛的新局面,主要矛盾已不同于五代时期的文人词勃兴和北宋末年的诗词之辨,而是远离传统词乐并受到俗乐影响的词体现实,《乐府指迷》对词坛现实的分析和批评,在南宋词学史上可谓高屋建瓴。
    词史发展有其规律,不同时期会呈现出不同的主流审美特征,并且会涌现出引领时代的大家,这些大家往往会被视为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词人。词学史的发展也是如此,一定时期的词坛风貌和趋势会引发一些词学家的思考,并会发表自己的见解。在词史发展的重要节点上往往会产生一些重要的批评理论文献,这些文献分析透彻,见解深刻,特别是还具有引领未来的意义,因而这些文献就被视为词学史上的里程碑。欧阳炯的《花间集叙》之于文人词勃兴的五代,李清照《词论》之于诗词之辨关键时期的南北宋之际,沈义父《乐府指迷》之于词体定型于案头且受到民间曲艺影响的南宋后期,也都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可以说这三座里程碑清晰地勾画出唐宋词学史的发展路径。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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