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集会日期 关于王士祯“红桥修禊”的具体时间,明确提及的只有上引孙枝蔚同作的标题“清明”。王士祯原唱《冶春绝句二十首》之九末句云:“平山堂下五清明。”这个“清明”很可能也是实指。另外今人杨积庆先生整理的《吴嘉纪诗笺校》,有《冶春绝句,和王阮亭先生》一题凡十一首,分见卷二(八首)[3]58-59、卷十五(三首)[3]468,题注为:“甲辰清明作”。又汪楫《悔斋诗》“七言绝句”内,有《春郊绝句》十六首[4],题注为:“甲辰清明日,同吴野人作”。这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当天“红桥修禊”结束之后吴嘉纪(野人为其号)、汪楫两人同和王士祯的原唱,只不过汪楫诗歌标题将“冶春”写成“春郊”而已(参见下文)。因此,这个“红桥修禊”发生在该年的“清明”这一天,从目前这些材料来看确实是值得相信的。 需要注意的是,正如蒋寅先生《王渔洋事迹征略》本年条所定,这年的“清明”,对应的是农历三月的初九日(辛未)[5]106。而传统的“修禊”,自东晋王羲之“兰亭修禊”而下,一般都是在通行的“上巳”亦即三月初三日举行(春禊)。因此,王士祯这个“红桥修禊”严格说来,应该属于“补修禊”。或者说,这里的“修禊”,如同后来齐学裘《劫余诗选》卷二十二《乾隆二十六年,卢雅雨都转转运淮南,日招杭堇浦、金寿门、陈江皋、沈学于、王载阳、张轶青、郑板桥修禊……》二首标题所用的那样[6],只能理解为广义的郊外宴游。 然而,由于前引王士祯各种诗文以及其他大量转述的文字都直接被称之为“修禊”,所以,一般读者包括笔者很容易按照传统的思路将这个“红桥修禊”的具体时间当作“上巳”这一天。例如边中宝《竹岩诗草》卷下《题冶春诗社图》八首小序就直接称“康熙甲辰上巳”云云(详后)。又乾隆皇帝《御制诗·三集》卷十九第二次南巡至扬州所作《游倚虹园,因题句》尾联:“预借花朝为上巳(是处旧名‘虹桥修禊’,明日即花朝,故云),冶春惯是此都民。”(“红桥”后来或称“虹桥”)[7]519丁宿章《湖北诗征传略》卷二十二所录李元奋《扬州绝句》三首之二[8]: 官舫银灯曲水隈,琅琊风调冶春才。 只今上巳红桥路,一树海棠花乱开。 这些显然也都是以为“红桥修禊”发生在“上巳”(后者“琅琊”为王姓郡望,即指王士祯)。拙编《清诗选评》曾经选及王士祯《冶春绝句二十首》,“点评”上来就说:“本题作于康熙三年甲辰(1664)上巳”[9]232。而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日期是错误的。 除此之外,后世涉及“红桥修禊”的时间还曾见一些其他类型的错误。例如冯云鹏《扫红亭吟稿》卷四《题葛芸洲虹桥春泛图》二首之二,自注说[10]: 顺治甲辰,王渔阳[洋]为扬州司理时,每公事暇,辄召宾客泛舟红桥,赋冶春诗二十首。 这里的“顺治”,乃系“康熙”之讹(另“司理”为推官别称)。而许宗衡《玉井山馆诗余》有一首《百字令·卞颂臣虹桥忆柳图》,小序开头说: 虹桥自渔洋秋禊,一时觞咏之盛甲于东南,垂二百年犹相称道[11]。 这是将“红桥修禊”这次所谓的“春禊”当作了一般在农历七月十四日举行的“秋禊”,其在时间上的误差自然更加大了。 附带关于前及王士祯自撰年谱,同卷稍前“康熙元年壬寅”(1662年)条记有另一次所谓“红桥修禊”[1]5068: 其春,与袁于令萚庵诸名士(杜于皇濬、邱季贞象随、蒋釜山阶、朱秋厓克生、张山阳养重、刘玉少梁嵩、陈伯玑允衡、陈其年维崧)修禊红桥,有《红桥倡和集》。山人作《浣溪纱》三阕,所谓“绿杨城郭是扬州”是也。和者自茶村而下数君,江南北颇流传之,或有绘为图画者。于是,过扬州者多问红桥矣。 这里其他毋论,所说时间“春”,据惠栋注引王士祯当时所撰《红桥游记》,实际乃是“季夏之望”[1]5069,亦即六月十五日。王士祯与邹祗谟合辑《倚声初集》,正编卷三所收王士祯此词《浣溪纱·红桥怀古(三首存一)》之后的同作第一家杜濬同调《前题,和王阮亭韵》,上阕前两句云:“六月红桥涨欲流。荷花荷叶几时秋?”[12]这也可以确证为“季夏”六月。然而,王士祯在自撰年谱中却仍然称之为“修禊”,并且相应地还把时间误定为“其春”,以致后人往往同样受到他的误导(其中《扬州画舫录》一处详后注释)。不过,由于该次唱和的文体是词而非诗,所以即使根据这一点,我们所说的王士祯“红桥修禊”也不至于与之相混淆。当然,在考察“红桥修禊”的影响时,该次所谓“红桥修禊”所产生的作用也是不容忽略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