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汴河)也是唐宋诗词中经常出现的景象(或意象)。写到汴河(运河)沿岸的城市如洛阳、开封时,汴水(汴河)往往成了诗人描写该地景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如姚合《寄汴州令狐楚相公》:“汴水从今不复浑,秋风鼙鼓动城根”,(75)起句就从汴水写起,以凸显其地方色彩。描写和这些城市有关的历史遗迹或人物事件时,汴水(汴河)也多成了重要的抒情元素,如李白的《梁园吟》以“空余汴水东流海,沉吟此事泪满衣”来写物是人非的伤感;(76)许浑的《伤虞将军》用“可怜身死家犹远,汴水东流无哭声”来吊念一位死在异乡的将军,都是明显的例子。(77)写到沿运河南归与北上的情景时,汴水(汴河)也成了人们必然要提到的景象。如宋之问的《初宿淮口》:“孤舟汴河水,去国情无已。晚泊投楚乡,明月清淮里。汴河东泻路穷兹,洛阳西顾日增悲。夜闻楚歌思欲断,况值淮南木落时。”(78)欧阳修的《病中闻梅二南归》:“闻君解舟去,秋水正沄沄。野岸旷归思,都门辞世纷。稍逐商帆伴,初随征雁群。山多淮甸出,柳尽汴河分。楚色芜尚绿,江烟日半曛。客意浩已远,离怀宁复云。宣城好风月,归信几时闻?”(79)行进在南迁途中,宋之问以“汴河东泻路穷兹”来表现他失魂落魄的神伤;闻听好友梅尧臣回归故乡,欧阳修以“柳尽汴河分”来想象好友归途的漫漫悠长。 到了南宋,汴水(汴河)更成了沦陷于金人之手的汴京故都的象征,如朱敦儒的《浪淘沙》: 圆月又中秋。南海西头。蛮云瘴雨晚难收。北客相逢弹泪坐,合恨分愁。无酒可销忧。但说皇州。天家宫阙酒家楼。今夜只应清汴水,呜咽东流。”(80) 在朱敦儒的心中,东流不尽的汴水是他对故都最难忘怀的典型景象。成了中原故土的象征,如周密的《高阳台·送陈君衡被召》: 照野旌旗,朝天车马,平沙万里天低。宝带金章,尊前茸帽风欹。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妓。酒酣应对燕山雪,正冰河月冻,晓陇云飞。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东风渐绿西湖柳,雁已还,人未南归。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81) 词中用“秦关汴水”概指北宋旧地,委婉地透露出作者对故国的思念和山河依旧、人事已非的感叹。再如汪元量的《满江红·和王昭仪韵》: 天上人家,醉王母、蟠桃春色。被午夜、漏声催箭,晓光侵阙。花覆千官鸾阁外,香浮九鼎龙楼侧。恨黑风、吹雨湿霓裳,歌声歇。人去后,书应绝。肠断处,心难说。更那堪杜宇,满山啼血。事去空流东汴水,愁来不见西湖月。有谁知、海上泣婵娟,菱花缺。”(82) “事去”一联,不仅对偶精工,而且内容深广:“东汴水”句指北宋旧地被金所陷,“西湖月”句指南宋故土为元所占,十四个字将南北两宋亡国历史概括无遗。 在一般性的诗词作品中,汴水(汴河)这种景象也被诗人赋予多种功能而广泛地运用。可用之起兴,如刘禹锡的《浪淘沙》:“汴水东流虎眼纹,清淮晓色鸭头春。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83)张咏的《孤舟》:“汴水汤汤,维舟中央。其去也茫茫,其来也茫茫。与其济兮,焉知古之人不同舟而乐康。”(84)这样的作品,汴水是重要的起兴景象。或者说,它们在诗歌中起着从具象到议论与抒情的引发、引领的作用。可用之作比,如欧阳修的《答圣俞》: “翁居南方我北走,世路离合安可期。汴渠千艘日上下,来及水门犹未知。五年不见劳梦寐,三日始往何其迟?城东赚河有名字,万家弃水为污池。人居其上苟贤者,我视此水犹涟漪”(85) 诗中用舟船已驶近汴渠水门却浑然不知,来比喻已靠近真正的诗人但人们却毫无感觉。可用之抒情,如卢仝《冬行三首》之三: 不敢唾汴水,汴水入东海。污泥龙王宫,恐获不敬罪。不敢蹋汴堤,汴堤连秦宫。蹋尽天子土,馈餫无由通。此言虽太阔,且是臣心肠。野风结阴兵,千里鸣刀枪。海月护羁魄,到晓点孤光。上不事天子,下不识侯王。夜半睡独觉,爽气盈心堂。颜子甚年少,孔圣同行藏。我年过颜子,敢道不自强。船人虽奴兵,亦有意智长。问我何所得,乐色填清扬。我报果有为,孔经在衣裳。”(86) 诗篇连用“不敢唾汴水”与“不敢蹋汴堤”两个句子,以之为引领,展开情感的倾诉,这就把诗人那在人格上狷介正直,在心理上避世危祸的矛盾特征充分展示出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