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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诗(其一)(陈子龙) 四月雨新足，良苗青可怜。农夫荷耒出，各自求其田。蓑苙有烟气，陇陌相覆连。飞鸟或鸣树，游鲦时泳川。叹息此村老，保聚多岁年。昨日村中人，买牛入邻县。传闻有盗贼，杀戮求金钱。归来但涕泗，终夜不敢眠。安得守其庐，鸡犬皆翩翩。虽尝被呵责，官吏真圣贤。 ○田家诗(朱灏) 浮青心荡光，墟逈幽滋独。霁旷空濑衣，寂苇招声宿。鸣鸡醒午酣，昧草安愚谷。桑榆养丰阴，流红醉饮犊。细筱风哂微，篱弱花就睦。蝶乱扑暖繻，新鹢疑故澳。苔筵接候虫，飘杨绿难蓄。危桥度蹇烟，生云犬吠熟。坟复樵气通，众沟夺月目。匏樽留去曛，驯鳞游入掬。槿荣不辞朝，萤火辨昏族。 ○田家诗(其二)(周立勋) 南山风吹棘，北林月在田。犁锄有安影，机杼声复牵。苗多雨未足，分渠流细川。老农勤致问，哀邻或余犉。愿借终畆力，缓急自一廛。邻家饶畜牧，安能无顾钱。嗟哉手与足，耘耔良所便。朝汲瀼头水，暮看村外烟。八月潮太白，禾黍立野鸢。牧获置高树，颓宇浮空船。谋炊日不给，朝廷颂有年。 以上几社文人所咏《田家诗》，除朱灏所作意旨比较含蓄外，其他几人皆以写实手法描述了百姓在“沉重租税”与“盗贼横行”下的艰难生活，表现出他们对现实问题的关注，流露出他们对社会的忧虑之情，体现出他们在文学创作思想上的一致性[9]。 (四)文学思想与艺术的趋同性，即在社稿创作中，同社文人皆遵本社文学思想，在创作中表现出较为一致的艺术风格。如几社领袖陈子龙在社稿《几社壬申合稿》“凡例”中就特意声明几社的文学思想主要遵“前后七子”，在艺术风格上追求儒家“趋雅避俗，怨而不怒”文风，要求几社诸子在社稿创作中皆以此为准的。应该说，文社一般皆有旗帜鲜明的文学思想，和对艺术风格的总体规定，以此作为文社士子共同的创作倾向。 总的来说，同社文人的门户趋同意识容易导致他们的文学创作在题材、体裁、思想、风格等方面趋于一致，这对形成某一文学流派，掀起某种文学思潮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但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夸大同社文人趋同意识对文学的积极影响，有时同社文人的这种创作趋同倾向也会对文学产生一定的负面作用，即同社文人在“过分”强调创作一致性的同时，有时也会忽视他们的独创精神而导致模拟倾向。清初李元度在给几社文人彭宾《彭燕友先生集》所写的序言中说： 文章之重于世久矣，其用似乎至虚，而与伦常、事业并垂不朽，则以伦常、事业必当其任而后见，苟不当其任，其理将虚而无寄，而必至绝续，文章正其寄焉者也。人之能是者，其性情所禀不同，而学问即依之以入平奇浓淡，清纯峭古。所学同而领趣异，浸滛渐渍，久而愈纯，正如木经匠作，攻而为器，斧斤刀锯，功无不至。及其既成，而木质之贞脆楺直，肌理之疏密腻润，靡不各显其本来。然能是甚难，其病有二：一在学无根柢，徒侈淹博，记诵虽多，剽窃割裂，堆垛臃肿，而业不成。一在识见浅陋，不从经史原流研錬、搜择、融液，使神完气沛，而徒守一家，规规摹仿。夫人各有性灵，各具才智，天地生我于古人之后，原不限我与古人分道扬镳，奈何卑鄙如是?昔之论者曰：成一家言，文而谓家。盖各立门户，不相借，不相混也，必规规摹仿，则直古人之婢隶厮养耳，何家乎?夫优孟衣冠，必其体态原带一分似，而效之若婢隶厮养，岂有似也?予怀是意久矣[10]。 李氏所言无非是在提倡一种个性创作，反对由社群门户观念所导致的模拟倾向。由此看来，明末文社的兴盛对创作主体的影响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同社文人门户观念容易导致他们文学创作的趋同性，这对形成众多文学流派，掀起某种文学思潮，促进文学发展具有重要作用；但另一方面，社群文人的这种趋同意识也容易导致他们学一家之言，这就往往使他们的创作立意不新，方法陈旧，极大地限制了个性创作。对此，河南雪苑社领袖侯方域亦有论述，他在给复社友人陈贞慧的书信中指出，诗歌创作出自天然，而非“藻绘雕饰”所能得，正如他所说的：“必洗尽天下之借色而后天下之真色始出。”[11]与几社文人坚持文学复古思想相比，侯方域的诗歌理论相对符合文学发展客观规律与文学创作本质。而这一特点，几社文人中也只有徐孚远晚年方才领悟：即诗歌创作不是为了文坛门户论争，而是作家的“胜情”之作，其《诗家》一诗就深刻地揭示出这一规律，兹录下，作为本文之结束语： 竟陵七子互相并，由后攻前只为名。 文体古今非一手，诗篇浓淡不须争。 胜情到处皆山水，芳草迎人是杜蘅。 我老粗知得失在，寸心自许眼当明[1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