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证据链的断裂 显然,为了维护“注释”的一贯正确,保证“注释”的权威,还必须隐匿与《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本文“互为发明”的鲁迅日记和书信,切割掉这些本文之外的证据链,使得《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成为一个单独的、孤立的文本,只能“自说自话,自我评价”。事实上,1958年版《鲁迅全集》的编辑者,也正是通过对鲁迅日记的隐匿,对鲁迅书信的“挑选”与“择取”,试图达到其既定目标。 首先,鲁迅日记未能收入1958年版《鲁迅全集》。1951年,上海出版公司出版《鲁迅日记》影印本,但只印行了1050部。对于日记影印本的印数寥寥,冯雪峰向读者解释道:“当我们新的国家财力还有困难的现在,不必把它当作大众的读物来大量地印行”,“我们现在不能满足广大读者的要求,这是不得已的”;对此,冯雪峰深感歉意,并向读者表示:“我们现在是这样打算:这全部日记将来都要收进《鲁迅全集》里去,如果除收入全集外还有必要,也可以另印铅字单行本。”[8]但是,后来主持1958年版《鲁迅全集》编辑工作的冯雪峰,最终却未能履行他对读者的郑重承诺:1958年版《鲁迅全集》中,鲁迅日记失收。 如果说鲁迅日记的失收,尚是财力困难等客观原因所致,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鲁迅书信的“挑选”和“择取”,则是编辑者主观上的“有意为之”。 事实上,上述涉及《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写作情形的六通鲁迅书信,早在1946年10月,即已收入由许广平编辑、鲁迅全集出版社出版的排印本《鲁迅书简》,却被1958年版《鲁迅全集》失收。1956年,《鲁迅全集》第1卷出版,在“出版说明”中,编者宣称:“本版新收入现在已经搜集到的全部书信”,③可见,收入“全部书信”曾是本版全集的亮点之一;然而,到了1958年,《鲁迅全集》第9卷“书信卷”出版,“出版说明”却变成了:“我们这次印行的《书信》,系将1946年排印本所收855封和到现在为止继续征集到的310封,加以挑选,即择取较有意义的,一般来往信件都不编入,计共收334封。”④显然,编辑者中途变卦了。于是,经过一番精心的“挑选”和“择取”程序,上述鲁迅向欧阳山、杨霁云、曹靖华、王冶秋、台静农等五位友人袒露心声,言及《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撰写始末的六通书信,最终“都不编入”。而且,失收的理由冠冕堂皇:它们只是“一般来往信件”,达不到“较有意义”这一编入标准。 日记和书信之外,能够确定《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为鲁迅所撰的最直接证据,当属该文手稿。但是,当时《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手稿处于秘而不宣的状态。据说,1956年9月,鲁迅博物馆筹备就绪,进行内部预展时,曾在陈列的后一部分,展出了《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手稿。9月30日,周扬来审查陈列。有人记叙当时的情景道: 当他(引者注:周扬)看到这篇文章(引者注:《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时候,立刻对陪同他的同志下令:“这篇文章不能陈列,说不清楚,撤掉它!”大概他觉得这样太露骨了,又补充说一句:“文艺界内部的斗争暂不表现,等将来有了充分的材料,经过仔细的研究以后再说。”最后,他还把自己打扮成党的正确路线的代表者,厚颜无耻地说:“是我们当时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中没有团结好鲁迅。”就在周扬这样“不能陈列”“撤掉它”“暂不表现”等连声命令下,鲁迅这篇光辉的战斗论文,在我们馆里一直没有陈列出来。[9] 显然,由于上述周扬“不能陈列”“撤掉它”“暂不表现”等禁令的存在,对于《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手稿,当时能够寓目者寥寥无几。 日记失收,书信经由“挑选”和“择取”被过滤,手稿“不能陈列”,通过对与《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具有互文性的日记、书信和手稿的处理,1958年版《鲁迅全集》的编辑者,有效地切断了通往《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的证据链。至此,《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最终成为安全无害的“洁本”,变得孑然独立,只能“自言自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