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写都市,右手写历史 卢欢:再来聊聊您的历史小说创作吧。这些年您在写完了一部当下现实题材的小说之后,就会写一部历史小说,这样的交替写作对您来说很有必要? 邱华栋:我平时喜欢读闲书,乱翻书。其中就读了不少历史书。二三十岁的时候,心态比较浮躁,写了不少当下都市题材的小说。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慢慢静下来了,读书也更加杂乱。在阅读历史著作的时候,我时常会萌发写些新历史小说的念头。我不喜欢重复自己,或者说,每次写个小说,总要稍微有些变化,或者题材,或者结构,或者叙述语调等等。可以说,我的左手写了不少当代题材的小说,右手,就又写了一些历史小说。 卢欢:说到您的历史小说,读者比较熟悉的大概是《中国屏风》系列,那四部描写近代以来西方人在中国的活动的长篇小说(包括《单筒望远镜》《骑飞鱼的人》《贾奈达之城》《时间的囚徒》)了。但我注意到,您去年其实还完成了一个中短篇小说集,叫《十一种想象》,这里面涉及的题材视野更广了。能谈谈创作时的灵感来源么? 邱华栋:《十一种想象》收录了我写的11篇历史小说,包括3个中篇和8个短篇。从题材上看,中外都有,不同历史时期都有,都是依据一些史实所展开的一点想象。 其中,《安克赫森阿蒙》是一篇关于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小说。图坦卡蒙的死因到现在都没有定论,十分神秘。我某年出国,在异乡的宾馆里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一部纪录片,讲的就是考古学家对图坦卡蒙的金字塔进行发掘的情况,后来我又读了几本关于埃及法老的书,有一天兴之所至,就写了这篇小说。 《瘸子帖木儿死前看到的中国》讲述了瘸子帖木儿险些对明朝中国发动战争的故事。据历史学家说,假如帖木儿不是碰巧死了的话,明朝将面临最大的一场危机。 《玄奘给唐太宗讲的四个故事》取材于《大唐西域记》,我挑选了几个对唐太宗应该有触动的故事,由玄奘亲口讲给了唐太宗听。 我一直很喜欢《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最终导致了《三幅关于韩熙载的画》的写作。在小说中,我想象了历史上失传的、关于韩熙载的另外两幅画的情况,以及韩熙载和李煜之间的关系。 《色诺芬的动员演说》取材于古希腊著名作家色诺芬的著作《长征记》。我一直对希腊罗马时期的历史著作有兴趣,这篇小说不过是随手一写。因为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在一座古城里醒来,而一个古代的人在我的耳边说:“这是亚历山大大帝所征服和建造的城市,它是亚历山大城!”众所周知,亚历山大很年轻就去世了,死之前他已经建立了很多亚历山大城,他的远征路线一直到了印度。我不知道我今后会不会写一部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长篇小说。我觉得是可能的,因为我对他的生平特别有兴趣。 《利玛窦的一封信》则是我有一天去北京市委党校,看到利玛窦的墓地之后,产生了写一篇小说的想法,写作主要取材于他的《中国札记》和史景迁的研究著作《利玛窦的记忆之宫》。 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读了丘处机的一些诗作,非常喜欢,就对这个人物发生了兴趣。何况他又是中国道教的著名人物。因此,才有了《长生》的中篇版和长篇版。小说写的是13世纪初期,丘处机道长收到正在成为人间新霸主的成吉思汗的召请,不远万里地前往如今的阿富汗兴都库什山下与成吉思汗面见的故事。假如今后有时间,我还想再把《长生》的小长篇扩展成一部大一点的长篇,类似吴承恩的《西游记》那样,虚构出丘处机带着十八个弟子,一路上与妖魔鬼怪斗法的故事,这样是不是更有趣呢? 卢欢:尽情表达历史人物的内心声音,这是您写作时为自己设下的挑战? 邱华栋:一切历史小说也都是当代小说,正如克罗齐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在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有意地、尽量去寻找一种历史的声音感和现场感,去绘制一些历史人物的声音和行动的肖像。这可能是我自己的历史小说观念使然吧。在这方面,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法国女作家尤瑟纳尔。她所写的《哈德良回忆录》、《熔炼》对我影响很深。此外,我觉得英国作家托尔金的《魔戒》是另外一路的历史小说,他把神话和欧洲人的历史以想象出一个全新谱系的方式来重构,其瑰丽和繁复的想象是我特别震惊的。 我不大喜欢当代中国的一些历史小说。那些小说无论是语言还是结构与写法,都过于陈旧和传统,大都在人物和历史事件的外面打转,没有进入到历史的复杂情景和人物的复杂内心,也无法逼近历史的真实。主要是依赖习惯旧的审美趣味的大众在传播,在小说层面上,我觉得没有创造出历史小说的新境界。 至于我的那11篇历史小说,于我自己是一种题材的拓展和大脑的转换,假如能给读者带来一点对历史人物的兴趣和会心的微笑,我觉得就很好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