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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来汉语虚词研究的发展趋势与当前课题(3)


    2.3 词汇化理论与汉语虚词研究
    词汇化(lexicalization)分共时与历时,这里主要指的是历时词汇化。而在词汇化中跨层结构的词汇化颇受关注,就是指词汇化过程开始之时,两个成分之间不具有直接成分关系,如“与否、的话、加以、罢了、因而、从而、及其、与其”等。跨层结构的词汇化,董秀芳(2011)、刘红妮(2009)都有过专门讨论。严格地讲,实词词汇化一般只是增加词库的成员,与语法化关系不大,而虚词词汇化、尤其是由实而虚的词汇化则与语法化重合、交叉。比如程度副词“极其”的形成,就是跨层词汇化进而副词化的结果(张谊生2007)。例如:
    
    例(9)的“极其智巧”还是动宾关系,表示“竭尽他自己的智谋和机巧”;例(10)的“极其精巧”也应该是动宾式的,“日”是状语,意谓“日益使之达到精巧”;例(12)的“极其精巧”已经是偏正式的了,表示“非常精巧、极为精巧”;例(11)则处于两可之间,既可以分析为动宾关系,深层含义是“尽力表现神人的灵巧”,也可以分析为偏正关系,直接理解为“非常灵巧、极为灵巧”,表明这个“极其”正处在由跨层连用向副词转化的过程中。总之,汉语虚词的双音化趋势,导致一些句法成分在词汇化的同时也逐渐虚化了。
    2.4 构式化理论与汉语虚词研究
    构式(construction)语法是由Goldberg在20世纪90年代提出来的语法理论,Goldberg(1995)对构式的定义为:C是一个构式,当且仅当C作为一个形式和意义的匹配体〈〉时,且C的形式()或意义()的某些方面不能从C的构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已有的构式中得到完全预测。也就是说,构式(习语或句式等)有其自身独立于组成成分的整体意义,这个整体意义是无法从组成成分或先前已有句式推导出来的——“整体大于部分之和”,“1+1>2”。之后Goldberg对构式的概念作了一定的修订,突出了形式和功能的匹配。并且强调指出,所有层面的语法分析都涉及构式:构式就是形式与语义或话语功能的匹配体,包括词素、词、习语,部分词汇填充和完整概括的短语模式。运用构式语法来研究汉语虚词开始被学者所关注。彭睿(2007)通过对汉语“非结构性排列>双音节虚词”这一历时演变过程的考察探讨了构式语法化问题。构式语法化在该文中被定义为一种重新分析的过程,可能诱发其内部成员(包括核心动词)之间的融合、合并和语法化等。其实,汉语虚词作为句法构件所构成的构式,也都可以用构式语法来加以分析。所以,从构式化的角度探讨汉语结构与虚词的进一步发展与演化,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比如,由评注性副词“也、真是”构成的感叹句“也真是X了”,近来已成为一个非常流行的构式。例如:
    
    例(13)“真是醉了”还不是构式,例(14)-(16)的“也真是X了/的”都已是典型的流行构式了。再比如,“被”在长期演化过程中先是依次降格,从名词转化为动词进而虚化为介词再悬空成为被动标记与构词语素,在新时期又进一步形成了新的“被”字构式(施春宏2013)。
    2.5 标记化理论与汉语虚词研究
    所谓标记化,这里不是指语言分析中有标记与无标记对立关系的标记(marked)现象,而是指一些实词或虚词进一步虚化以及某些短语逐渐凝固转化,成为小品词(particle)、标记词。比如时态标记“着、了、过”与结构标记“的、地、得”;再比如,话题标记“的话、而言、则已”与话语标记“你看、你别说”。比如,“中”本来只是个名词,由于经常后附于其他名词,逐渐黏着和定位就成了类虚词方位词,再向前虚化就成了持续体标记;而“给”本来是动词,降格为介词再继续虚化成为特定的焦点标记。演化途径可以标示如下:
    (17)位置居中>属于华中>躺在家中>留在心中>在运行中>正营业中
    (18)给我一本书>交给我一本书>交一本书给我>给我交一本书>那本书给他交了>那本书他给交了>他把那本书给交了/那本书被他给交了
    标记化过程也经历了从量变到质变,比如例(19)“中”还是方位词,例(20)“中”就是体标记了:
    
    2.6 元语言理论与汉语虚词研究
    “元语言”(meta-language)这一概念来自现代逻辑学和语言哲学。塔斯基赋予其特定含义,“元X”就是“关于X的X”。客体层面是关于客观对象的表述,而元层面是关于语言表述的描述。表述客观事物或现象的语言是对象语言、基本语言(primary language),而对这些表述客观事实的对象语言、基本语言进行称说、加工、调节的语言就是工具语言、元语言。基本语言是说明或表述命题的语言,元语言是指用于说明或评注基本语言的语言。元语言有四种基本的作用:标记话题结构;组织会话话论;评价命题论点;沟通交际渠道。沈家煊(2001)曾经对副词“还”的元语用法作过富有启发意义的阐释。而汉语中的一些插入语、关联词语具有相对丰富的元语用法,尤其是汉语评注性副词更具有各种元语用法,主要涉及标记作用、评价作用和关联作用等。比如“就”的评注功能的形成,就是元语化的结果。例如:
    
    时间副词“就”形成以后,在表示时间的同时,又出现了限定范围的用法。例如:
    
    在此基础上,在主观化的作用下,表示范围的“就”又引申出表强调的评注性用法。例如:
    
    至此,动词“就”先虚化为副词“就”,再进一步虚化,由表时间、范围一直到转向了“不涉及话题内容的话语部分”——表示说话人对某种客观情况的主观态度;于是,副词“就”的强调主观情态的元语用法形成了(张谊生2000)。总之,副词的元语用法,几乎都是在语法化过程中,副词的人际功能或篇章功能进一步加强而形成的。
    2.7 语义地图模型与汉语虚词研究
    语义地图模型(semantic map model)是近年来语言类型学和认知语义学广泛使用的一种重要的语义分析方法,构建语义地图模型的主要目标是通过直观的图形揭示人类语言多功能模式的变异方式与相关特征,阐释不同的多功能模式背后的条理性与规律性。语义地图分析还可以有效地区分语素的多义性和同音性,可以直观地呈现不同功能之间的亲疏、远近关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描写语言变化的相应途径。目前汉语中借助语义地图模型解决汉语虚词问题的代表论著,主要有:张敏《“语义地图模型”:原理、操作及在汉语多功能语法形式研究中的运用》(2010)、陈前瑞、王继红《南方方言“有”字句的多功能性分析》(2010)、王慧萍、潘秋平《从语义地图谈“然后”》(2010),吴福祥《多功能语素与语义图模型》(2011)、吴福祥、张定《语义图模型:语言类型学的新视角》(2011)等。比如,副词的语篇衔接功能包括客观性衔接与主观性衔接,前者涉及交际过程中的各种事理因素,包括顺序、追加、情状等;后者体现发话人在特定交际语境中的主观认识,涉及到推理、解注、条件、转折等(张谊生1996)。如果用语义地图表示,就显得更加清楚直观:
    
    毋庸讳言,运用语义地图模型来研究汉语虚词的功能与用法,形成与演化说还处在起步阶段;不过,从已有成果所解决的问题、提供的研究思路来看,相信会有很大的前景。
    2.8 附缀化理论与汉语虚词研究
    附缀(clitic)指失去语音独立性,必须依附于一个独立的词,但句法上仍有词的地位(而非词内语素)的词,又被称为“语缀、附着词、词组尾”等。“附缀”这一概念现在还较少为国内语法学界所提及,实际上是一种广泛存在于人类语言中的语音—语法现象。附缀是附缀化操作的产物,附缀化(cliticization)不同于一般的句法操作,使一个句法上尚有词的地位的成分在语音上依附于宿主,经常造成句法与语音的错配。对于附缀的认定,基本原则是句法从严,语音从宽,句法上重点确认那些涉及语序改变、结构错配以及有明显语音脱落的现象为附缀。有关汉语附缀现象的研究,散见于刘丹青(2008:547-551)、白鸽、刘丹青等《北京话代词“人”的前附缀化——兼及“人”的附缀化在其他方言中的平行表现》(2012)、张斌、张谊生《非真值语义否定词“不”的附缀化倾向》(2012)、张斌(2013)、张谊生(2014)等论著。笔者认为,介词“于”的附缀化及其零形后果,对于一些非及物动词和形容词带宾语现象的解释,更具说服力(张谊生2010b)。比如形容词“痛心”、不及物动词“感恩”的关涉对象,都可以由介词“于”引导,出于韵律节奏的协调性与语用表达经济性的需要,“于”逐渐成了一个经常脱落的后附缀。例如:
    
    此外,一些跨层结构词汇化所形成的副词“极其”、连词“及其”中的“其”,其词汇化过程如从附缀的角度来看,其实也经历了从附缀化到词缀化的过程。总之,从附缀的角度来重新审视一些虚词的形成,会揭示更多的以往不为所知的现象和原因。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