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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诗言志”说的绵延及其不同层面的含义(2)

http://www.newdu.com 2019-01-07 《文艺理论研究》 钱志熙 参加讨论

    由此可见,流传后世,成为百代诗学之准绳的“六义”,其实是对古老的“诗言志”的经典原则的展开。可见中国古代诗学的传承与发展,是以规范、经典的方式展开的,也可以说是以一种极为权威的方式展开的。并非像一般的人想象那样,只是一种孤立、散漫、偶然性的孤明独发,或者如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朴素、缺少系统的存在。
    《诗经》作品中包含明确的美、刺观念,但没有关诗言志的直接表达。这似乎也向我们提出这样的暗示,即明确的“言志”观念,似乎并非发生于作诗者直观认识,而是掌乐者即诗教的实践者的一种观念表述。
    春秋士大夫赋诗,大多数场合都是指用诗、引诗之事,但也有少部分作诗之事。在这些赋诗活动中,我们可以说“言志”,或“诗”即“志”都可以说是一种自觉的观念。《春秋左氏传》“襄公二十七年”所载赵孟命随从诸人赋诗观志的事情: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春秋左传正义》卷三十八1997)
    叔向所说的“诗以言志”,正是引述《尧典》古训,可见此古训在春秋士大夫那里,是一种常识。言志之说,在春秋行人赋诗时代已是一种流行的观点。赵孟要随从他的七人赋诗,并说要从他们的赋诗中观他们的志。这说明在先秦时期,诗言志不仅是指作诗之事,同时也是引诗之事。同样的,赋比兴风雅颂,也不仅是作者之事,同时也可以是赋者之事。事实,孔子所说的“兴观群怨”,其原始的意义,都是指用《诗》之事。这些事实启发我们,《尧典》中“诗言志”,作为以诗教胄子的一种行为,所说也是诗在教化上的一种功用,即诗具有言志的功用。在一定的观念诱导与方法指导下,胄子们在诵诗、歌诗、舞诗的过程中表达自己的意志,砥砺自己的人格。而歌诗的文本是原创的,还是已有的,这在古人那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区别。所以,“诗言志”是包括了作诗者、学诗者、用诗者各个方面的意义,非后世文人诗人所强调的作诗言志这一项。《尧典》的教胄子“诗言志”,大多数场合是指胄子诵诗、歌诗以言志。这应该是“诗教”的基本内容,所以上述春秋士大夫的赋诗言志,正是沿用诗教的传统方法。换言之,在诗教活动中,“胄子”们是经常展开这类“赋诗言志”的活动的。而春秋时代的士大夫即使在诗教有所衰落的情况,仍然保持着赋诗言志的传统,并且作为贵族的一种基本教养。在这里,我们就为春秋士大夫赋诗言志找到了一种根源,并且得以窥见古老诗教方式在从上古到春秋时代的一种延续。
    学界近年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周代诗教重在乐,以义说诗的做法始于儒家一派。其实,从《尧典》所记载的“夔典乐教胄子”和《周礼》记载的大师教诗可以看出,对《诗》或“诗”的意义系统的重视,是诗教、甚至乐教的固有原则。《礼记·乐记》记载子夏为魏文侯说古乐: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子夏对曰:“今夫古乐,进旅退旅,和正以广,弦匏笙簧,会守拊鼓,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及优侏儒,獶杂子女,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礼记正义》卷三十八一卷三十九1538—40)
    “古乐”即六代之乐,包括《诗经》在内,所谓“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正是指在正统的乐教活动中对乐的思想内容的阐述。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对诗义的解说。我们再看班固《汉书·礼乐志》记载:
    汉兴,乐家有制氏,以雅乐声律世世在大乐官,但能纪其铿鎗鼓舞,而不能言其义。(1043)
    亦可见不仅是歌诗,就是乐舞都有它们的意义系统的解说,类似于我们今天所说“乐曲主题”。
    所以,以义释《诗》是诗教固有传统。也正是因为这样,春秋士大夫的赋诗言志、引诗论政、外交赋诗言志这样的活动才能产生。诗教除了音乐歌舞的艺术熏陶之外,从来就有对于“诗”义,亦即“诗志”的解说。并且在王官诗学的时代,这种解说具有一种统一性与权威性。《春秋左传》“僖公二十七年”记载赵衰所说的:“《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春秋左传正义》卷十六1822),就反映了春秋士大夫对《诗》、乐的蕴义功能的认识,这正是广泛的“诗言志”观点。春秋士大夫才在外交及论政等场合,采用引诗来表达自己的观点(思想感情等)的方式,正是遵循“诗言志”古训,是承传悠久的用诗言志的文化传统的发扬。到了诸子时代,诗义的解说才出现多歧的现象。
    根据“诗言志”、“《诗》、《书》,义之府;礼乐,德之则”的原则,士大夫引用诗篇来表达自己的主观意志,同时也经常引诗来作为人事的衡鉴,作为评论人事的依据。如《春秋左传》“僖公二十七年”载时人引诗评论郑子臧服用不当:
    郑子华之弟子臧出奔宋,好聚鹬冠。郑伯闻而恶之,使盗诱之。八月,盗杀之于陈、宋之间。君子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诗》曰:‘彼己之子,不称其服。’子臧之服,不称也夫。《诗》曰:‘自诒伊戚’,其子臧之谓矣。”(《春秋左传正义》卷十五1818)
    又如同书“僖公十九年”载引诗评论宋公之不修内德:
    宋人围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德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德乎?无阙而后动。”(卷十四1810)
    又如同书“成公九年”的“君子曰”引诗评论莒国之武备简陋:
    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卷二十六1906)
    以上几条,都是引诗中明文来评论时人。有时他们也从一些具体的、浅近的事实中引申出重大的意义,如同书“襄公八年”:
    晋范宣子来聘,且拜公之辱,告将用师于郑。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卷三十1940)
    所谓譬之草木,就是说《摽有梅》中所写的梅子届时而落,收获须得及时,宣子以此来暗示鲁君将用师于郑之事,也是取“及时”之义。又如同书“襄公十五年”君子以《卷耳》诗“嗟我怀人,寘彼周行”来评价楚国之善于用人:
    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橐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厩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卷三十二1959)
    《卷耳》一诗,现代一般的解释,是写女子采卷耳而怀行役之君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说因怀人而采卷耳不盈顷筐,怀之既深,并将此不盈顷筐之卷耳亦置之于大道之旁。这两句是连着上面“采采卷耳,不盈顷筐”而来的,都是赋法。然后下面的情节,都是望大道而怀行役之人。《左传》“君子”摘取这两句,将这个具体事象,寄于别种深意。这是典型的“断章取义”之法。后来《毛传》解“嗟我怀人,寘彼周行”为“思君子宫贤人,置周之列”似即来源于此。⑥荀子《解蔽篇》则是说采卷耳因怀人之故,故采采而不盈顷筐:“《诗》云:‘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顷筐易满也,卷耳易得也,然而不可以贰周行。故曰:心枝则无知,倾则不精,贰则疑惑”(王先谦398)。显然,荀子是解“周行”为普通的道路的。然《左传》解周为周备、周全之意,《毛传》直接解为周朝之官列,是明显的增字之解。按照这种说法,“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与后面的“嗟我怀人,寘彼周行”之间是不相连接的,所以《毛传》“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两句为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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