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理论 > 古代文学 >

西晋诗歌中洛水之滨的情感世界与民俗风尚(3)

http://www.newdu.com 2017-12-23 《中国韵文学刊》 冯源 参加讨论

    三、节庆与风俗
    西晋洛水之滨的上巳节诗数量较多,能补正史有关上巳节民俗记载的不足,亦可从中看出西晋民俗中的尚美之风。
    上巳节日期及节俗,有一演变过程。《周礼·春官·女巫》:“女巫掌岁时祓除衅浴”,郑玄注:“岁时祓除,如今三月上巳如水上之类。衅浴,谓以香薰草药沐浴。”[12](P1763下)可知周代已有“祓除衅浴”的习俗,但其时间并未确定为三月上巳。《宋书·礼志二》对上巳节的演变有较为清晰的记载:
    《韩诗》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溱、洧两水之上,招魂续魄。秉兰草,拂不祥。”……蔡邕章句曰:“阳气和暖,鲔鱼时至,将取以荐寝庙,故因是乘舟禊于名川也。《论语》,暮春浴乎沂。自上及下,古有此礼。今三月上巳,祓于水滨,盖出此也。”邕之言然。张衡《南都赋》祓于阳滨又是也。……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巳也。[13](P386)
    沈约所引材料可说明三点:其一,《韩诗》所记,表明周代郑国已有三月上巳临水祓禊的习俗。此点李善与朱熹皆相沿袭,《文选》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李善注引“《韩诗》曰:三月桃花水之时,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于溱、洧两水之上,执兰招魂,祓除不祥也。”[5](P707下A)《诗·郑风·溱洧》篇,朱熹《诗集传》注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巳之辰,采兰水上,以祓除不详。”[14](P72)其二,东汉时期已有三月上巳祓于水滨的习俗。此点蔡邕与郑玄所言一致,《后汉书·礼仪志上》亦明确记载:“是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洁。洁者,言阳气布暢,万物讫出,始洁之矣。”[15](P3110-3111)其三,自曹魏始,将上巳定为三月三日,不必取巳日。此点《晋书·礼志下》亦有记载:“汉仪,季春上巳,官及百姓皆禊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而自魏以后,但用三日,不以上巳也。”[7](P671)
    《晋书·礼志下》但言三月三日,西晋“公卿以下至于庶人,皆禊洛水之侧”[7]671,所记甚为简略,而西晋诗赋对上巳节的描述,则给我们提供了另一种视角。先来看陆机《日出东南隅行》:
    扶桑升朝晖,照此高台端。
    高台多妖丽,濬房出清颜。
    淑貌耀皎日,惠心清且闲。
    美目扬玉泽,蛾眉象翠翰。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窈窕多容仪,婉媚巧笑言。
    暮春春服成,粲粲绮与纨。
    金雀垂藻翘,琼佩结瑶璠。
    方驾扬清尘,濯足洛水澜。
    蔼蔼风云会,佳人一何繁。
    南崖充罗幕,北渚盈軿轩。
    清川含藻景,高岸被华丹。
    馥馥芳袖挥,冷冷纤指弹。
    悲歌吐清响,雅舞播幽兰。
    丹唇含九秋,妍迹陵七盘。
    赴曲迅惊鸿,蹈节如集鸾。
    绮态随颜变,沈姿无定源。
    俯仰纷阿那,顾步咸可欢。
    遗芳结飞飙,浮景映清湍。
    冶容不足咏,春游良可叹。[3](P652-653)
    姜亮夫先生云此诗“写京洛妇女之盛也。”[16](P96)“濯足洛水澜”,表明节令是上巳节。陆机着意描摹洛水边佳人云集的场景,她们着新服、佩藻饰,于洛水之滨弹琴、起舞、歌唱,其声、色、姿态、芬芳,与春日洛水之滨明媚的景物相辉映,不啻为一场美的盛宴。此种美的汇聚,正是西晋洛下尚美之风的演绎,深深触动了由吴入洛的陆机,“春游良可叹”是其心底的赞叹。东汉杜笃《京师上巳篇》云:“窈窕淑女美胜艳,妃戴翡翠珥明珠”[3](P165),正与此诗所描摹的场景相协,可见,三月上巳佳人盛装出游的习俗自东汉而然。杜笃《祓禊赋》中又记:“若乃窈窕淑女,美媵艳姝,戴翡翠,珥明珠,曳离袿,立水涯,微风掩壒,纤縠低回,兰苏肸蠁,感动情魂”[17](P626上A),精心着装的淑女只是静立水涯、物感情动,尚持有女子的矜持与娴雅,而陆机《日出东南隅行》中的“妖丽”,不仅着粲粲春服,且弹琴、起舞、歌唱,其行为较东汉淑女多了几分热情与洒脱,东汉至西晋上巳节美女举止的些微变化,透露出河洛地域民风民俗的变迁。
    张协《洛禊赋》则较为集中地描摹了上巳之辰京都士女于洛水之滨修褉的场景:
    夫何三春之令月,嘉天气之氤氲。和风穆以布畼兮,百卉晔而敷芬。川流清泠以汪濊,原隰葱翠以龙鳞。游鱼瀺灂于渌波,玄鸟鼓翼于高云。美节庆之动物,悦群生之乐欣。顾新服之初成兮,将禊除于水滨。于是缙绅先生,啸俦命友。携朋接党,冠童八九。主希孔墨,宾慕颜柳。临崖咏吟,濯足盥手。乃至都人士女,奕奕祁祁。车驾岬曷,充溢中逵。粉葩翕习,缘阿被湄。振袖生风,接衽成帏。若夫权戚之家,豪侈之族。采骑齐镳,华轮方毂。青盖云浮,参差相属。集乎长州之浦,曜乎洛川之曲。遂乃停舆蕙渚,税驾兰田。朱幔虹舒,翠幕蜺连。罗樽列爵,周以长筵。于是布椒醑荐柔嘉,祈休吉蠲百疴。漱清源以涤秽兮,揽绿藻之纤柯,浮素卵以蔽水,洒玄醪于中河。清哇发于素齿,□□□□□□。水禽为之骇踊,阳侯为之动波。[18](P1951)
    在张协的笔下,展开了一幅西晋众生上巳节祓禊洛水之滨的民俗画卷:缙绅先生、都人士女、权戚之家、豪侈之族,皆云集洛水,“祈休吉,蠲百疴”,或友朋相邀,雅集咏吟;或朱幔翠幕、列坐长筵。
    《晋书·夏统传》亦载有官民修褉洛水的场景:
    ……(夏统)乃诣洛市药。会三月上巳,洛中王公已下并至浮桥,士女骈填,车服烛路。统时在船中曝所市药,诸贵人车乘来者如云,统并不之顾。太尉贾充怪而问之,统初不应,重问,乃徐答曰:“会稽夏仲御也。”充使问其土地风俗,统曰:“其人循循,犹有大禹之遗风,大伯之义让,严遵之抗志,黄公之高节。”又问“卿居海滨,颇能随水戏乎?”答曰:“可。”统乃操柂正橹,折旋中流,初作鲻鸟跃,后作鯆孚引,飞鹢首,掇兽尾,夺长梢而船直逝者三焉。于是风波振骇,云雾杳冥,俄而白鱼跳入船者有八九。观者皆悚遽,充心尤异之,乃更就船与语,其应如响,欲使之仕,即俯而不答。充又谓曰:“昔尧亦歌,舜亦歌,子与人歌而善,必反而后和之,明先圣前哲无不尽歌。卿颇能作卿土地间曲乎?”统曰:“先公惟寓稽山,朝会万国,授化鄙邦,崩殂而葬。恩泽云布,圣化犹存,百姓感咏,遂作《慕歌》。又孝女曹娥,年甫十四,贞顺之德过越梁宋,其父堕江不得尸,娥仰天哀号,中流悲叹,便投水而死,父子丧尸,后乃俱出,国人哀其孝义,为歌《河女》之章。伍子胥谏吴王,言不纳用,见戮投海,国人痛其忠烈,为作《小海唱》。今欲歌之。”众人佥曰:“善。”统于是以足叩船,引声喉啭,清激慷慨,大风应至,含水敕天,云雨响集,叱咤欢呼,雷电昼冥,集气长啸,沙尘烟起。王公已下皆恐,止之乃已。诸人顾相谓曰:“若不游洛水,安见是人!听《慕歌》之声,便仿佛见大禹之容。闻《河女》之音,不觉涕泪交流,即谓伯姬高行在目前也。聆《小海》之唱,谓子胥、屈平立吾左右矣。”充欲耀以文武卤簿,觊其来观,因而谢之,遂命建朱旗,举幡校,分羽骑为队,军伍肃然。须臾,鼓吹乱作,胡葭长鸣,车乘纷错,纵横驰道,又使妓女之徒服袿襡,炫金翠,绕其船三匝。……[7](P2429-2430)
    上巳节,洛阳官民、士女皆修褉于洛水之滨,吴人夏统适逢其会,太尉贾充询问夏统吴地风俗,观其水戏、听其“土地间曲”,可看出贾充循省风俗的用意。
    晋武帝对上巳节极为注重,常于华林园诏群臣宴集、赋诗,现存与上巳节有关的诗分别为:荀勖《三月三日华林园诗》,王济《平吴后三月三日华林园诗》,程咸《平吴后三月三日从华林园作诗》,闾丘冲《三月三日应诏诗》2首,及张华《太康六年三月三日后园会诗》。晋武帝之后的皇帝、太子依然保持上巳日雅集之风,现存与西晋王室有关的上巳节诗还有潘尼《上巳日帝会天渊池诗》《皇太子上巳日诗》《巳日诗》,王讚《三月三日诗》。合计起来,共留存10首诗。此种现象在西晋以前并不多见。晋武帝还曾就西晋已经流行的上巳节曲水之义亲问臣下,《晋书·束皙传》载:
    武帝尝问挚虞三日曲水之义,虞对曰:“汉章帝时,平原徐肇以三月初生三女,至三日俱亡,邨人以为怪,乃招携之水滨洗祓,遂因水以泛觞,其义起此。”帝曰:“必如所谈,便非好事。”皙进曰:“虞小生,不足以知,臣请言之。昔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奉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夏。’乃霸诸侯,因此立为曲水。二汉相缘,皆为盛集。”帝大悦,赐皙金五十斤。[7](P1433)
    《文选》卷四十六颜延年《三月三日曲水诗序》李善注引《续齐谐记》,亦言及此事,两文献所记差别不大。曲水流觞,反映出上巳节俗的娱乐化倾向,此点在西晋士人中尤有明显体现。如《世说新语·言语》篇:
    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19](P85)
    同一件事,《晋书·王戎传》的记载略有不同:
    朝贤尝上巳褉洛,或问王济曰:“昨游有何言谈?”济曰:“张华善说《史》《汉》;裴頠论前言往行,衮衮可听;王戎谈子房、季札之间,超然玄著。”[7](P1232)
    综合《世说新语》及《晋书》所记,诸名士玄谈雅集的时间是三月三日上巳节,《世说新语》着一“戏”字,突出了西晋上巳之会的逸乐特点。
    潘尼《三月三日洛水作诗》豪情宣称:“晷运无穷已,时逝焉可追。斗酒足为欢,临川胡独悲。”[3](P767)孔子的川上之叹发展至魏晋,普遍演变为士人的“伤逝”之悲②,潘尼自然不能脱离时代之情感基调,而值此上巳佳节,节日的娱乐精神已经深深地感染了潘尼,他不打算再临川独悲,而是要斗酒为欢了。
    在名士张华、阮修等人的诗中,上巳节的娱乐精神体现得更为突出,试来对比阅读二人之诗:
    仁风导和气,勾芒御昊春。
    姑洗应时月,元巳启良辰。
    密云荫朝日,零雨洒微尘。
    飞轩游九野,置酒会众宾。
    临川悬广幕,夹水布长茵。
    徘徊存往古,慷慨慕先真。
    朋从自远至,童冠八九人。
    追好舞雩庭,拟迹洙泗滨。
    伶人理新乐,膳夫烹时珍。
    八音硼礚奏,肴俎从横陈。
    妙舞起齐赵,悲歌出三秦。
    春醴逾九酝,冬清过十旬。
    盛时不努力,岁暮将何因。
    勉哉众君子,茂德景日新。
    高飞抚凤翼,轻举攀龙鳞。[3](P617)
    (张华《上巳篇》)
    三春之季,岁惟嘉时。零雨既零,风以散之。
    英华扇耀,翔鸟群嬉。澄澄绿水,澹澹其波。
    修岸逶迤,长川相过。聊且逍遥,其乐如何。
    坐此修筵,临彼素流。嘉肴既设,举爵献酬。
    弹筝弄琴,新声上浮。水有七德,知者所娱。
    清濑瀺灂,菱葭芬敷。沉此芳钩,引彼潜鱼。
    委饵芳美,君子戒诸。[3](P729-730)
    (阮修《上巳会诗》)
    两首诗的具体作时无考,审读之,则似为同时之作。两诗皆为上巳节洛水之滨的雅集诗;天气情况相似,张诗云“零雨洒微尘”,阮诗云“零雨既零”;临水宴集的场面相仿,张诗云“临川悬广幕,夹水布长茵。……膳夫烹时珍”,阮诗云“坐此修筵,临彼素流”;皆有音乐助兴,张诗云“伶人理新乐”,阮诗云“弹筝弄琴,新声上浮”;诗中所流露出的文士的雅致相似,张诗云“追好舞雩庭,拟迹洙泗滨”,仰慕孔子之风雅,阮诗云“聊且逍遥,其乐如何。……水有七德,知者所娱”。阮修为阮籍从子,《晋书》本传载其“好《易》《老》,善清言。……性简任,不修人事。绝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7](P1366)阮籍在世时与张华有交往,此次张华“置酒会众宾”,亦有可能邀请阮修与会。阮诗提到一个细节,“沉此芳钩,引彼潜鱼”,孙楚《出歌》中有“鲤鱼出洛水泉”[3](P600)之语,可知是宴集中的一项活动,由此,阮修发出“委饵芳美,君子戒诸”的警语,似为针对张诗中“高飞抚凤翼,轻举攀龙鳞”之语。综观张华一生,在仕宦上更多秉承了《周易》中君子自强不息的精神,张华之语符合其身份及精神世界,而阮修之语,则似为旁观者冷冷的劝诫,体现出西晋清谈名士的超世风范。
    由以上考察可以看出,上巳节习俗发展至西晋,呈现出新的特点:其一,娱乐化成分增多。上巳节临水修褉,祈福、除不祥的传统意蕴仍然存在,形式上则多了很多娱乐的成分。东汉杜笃《祓禊赋》中尚有“巫咸之徒,秉火祈福”[17](P626上A)之语,是上巳之会中保留着周代的祓除之祭,而西晋有关上巳节的诗赋中,几无此种场景,人们多自己临水修褉,上巳之游多成为高朋雅集、饮宴享乐之会。其二,上巳节逐渐雅化。伴随着西晋宫廷及文人雅士的参与,其地位得到显著提升。东晋著名的兰亭雅集,及南朝颜延年、王融等人著名的曲水诗序,皆为此种传统的延续。
    《周易·系辞》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20](P170),班固《汉书·艺文志》重引此语,是为信其不诬。这表明,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原典里,洛水一开始便被赋予了神秘色彩。美丽的洛水之滨,见证着西晋诗人的游仙情结、骋怀之叹及饯别之情,诗人们游目原野、凭水临风,与洛水有着几多交感,而雅集赋诗,又平添了几多风雅。洛水之滨,牵系着西晋诗人的情感,折射出西晋诗歌中丰富的情感世界,此为西晋诗歌“缘情”风貌之一斑。而上巳节仿佛一扇窗,得以窥见自周代以至西晋河洛地域的民俗风情,由西晋宫廷及民间对上巳节习俗的重视,可见出河洛地域文化与西晋社会、政治的密切关系。西晋洛水之滨的上巳节诗,展示出一幅美的画卷:美景、美人、美食、美乐、美诗、美谈,下至市井百姓,上至宫廷帝王,皆囊括在这幅画卷中,折射出西晋京都的尚美之风。这种尚美之风对西晋“绮靡”诗风有一定程度的启引,西晋诗人的诗作即深深烙上了此种文化印痕。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