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敏旗: “语言是交际的工具”,是吗? ◆ 功能派肯定认同这个观点,可是这个很早以前人们就这样说了。你呢? ◇ 郝琦:我也不知道原话是怎么说的。我印象中大概是语法的面貌是人在不断交际、互动和使用语言的过程后最终产生的结果。 ◆ 功能派和乔姆斯基本质的不同在哪儿? ◇ 郝琦:乔姆斯基认为人先天就有一套语言机制或语言能力。这个能力是独立于人的其他能力的。而功能主义认为我们并没有这样一个独立的能力,语言的面貌是由交际或者其他方面的认知系统的影响而形成的。 ◆ 是。乔姆斯基认为语法是自主的,不受外界的影响。功能学派不同意。功能学派的一个最重要的观点:研究语言,就要从交际的角度出发;而研究的结果,要有利于人类的交际。他们有两个名言,一个是“语言为什么是这样,是由交际决定的”,还有一个名言,“用法先于语法”。语言的变异是绝对的,每一个变异对人来说都认为是一种新的说法,都会感到不习惯,都会认为不规范,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在使用的过程里面,有一些变异就被大家接受了、承认了,最后固化了,这就变成了常规的语法。当然,大量的只是昙花一现。 拿汉语来讲,最典型的两个例子,一个是“被”,从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被”之后一定是个及物动词,“他被批评了”,“他被打了”;但是最近出现了“被自杀”、“被就业”,“自杀”、“就业”都不是及物动词啊!而后又发展出“被教授”、“被劳模”(“被”后是名词)以及“被苗条”、“被幸福” “被小康”(“被”后是形容词);后来甚至出现“被百分之八十七”。这些都不符合原有的语法规则,但慢慢地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形成了表示否定(非关涉者之意愿)、讽刺义的新的“被X”句法格式。还有一个,就是名词前加“很”,最早是“很阳光”,当然以前也有,譬如说“很牛”、“很铁”,但这些可以解释为“牛”、“铁”已经转化为形容词了。可是前不久出来了很多“‘很’+名词”的说法,如“很农民”、“很德国”、“很男人”等,用着用着这个格式就固定下来了。因此,我们常说,语言学者没有规定的权利,只有解释的义务,出现了新的用法就要解释它。 由这就联想到新中国刚成立时,五十年代,有两个很经典的例子,一个叫“恢复疲劳”,一个叫“打扫卫生”。当时报纸上、杂志上都讨论啊,说这是根本不合逻辑的,“恢复”只能是“恢复健康”,怎么能“恢复疲劳”呢?“打扫”么只能“打扫垃圾”,怎么能“打扫卫生”呢?但是没用,大家都接受,而且大家都明白,“恢复疲劳”不是“让他更疲劳”,而是“让他从疲劳当中恢复过来”;“打扫卫生”并不是要“把卫生扫出去”,而是“为了卫生而打扫”。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用啊,因此你只能去解释它(过去不好解释,现在有人用轻动词解释,也有人从功能语法的角度解释)。于是,功能学派逐步形成了若干个具体的研究领域,就目前来说主要是:话语信息结构、会话交际、语法化、语言社会变异、话语篇章分析、语言类型及其语义地图等。 认知语法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问题。认知语法是源于认知科学的,认知科学顾名思义,就是研究人的认知。人的认知怎么会跟语言学搭上关系呢?语言就是我们人说的话,人说的话要反映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包括客观事物和事物间的种种关系。认知语言学的一个最基本的观点是:人的语言和客观世界不是直接对应的,都是通过人的认知域而来的;正因为这样,对于同样一个事物,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反映。这是认知语言学的最基本的观点。 这里面又有一整套研究方法。我们要研究人通过感觉器官来感知客观事物而得到的信息进入认知域,然后怎么运作?在这个运作的过程里边,它会受到什么样的制约?最终希望找到一个理想的认知模型。因此认知语言学的研究将涉及范畴化、原型理论、隐喻概念、意象图式、相似性、主观性等诸方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