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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那北《龙舟》， 《人民文学》2010年第3期 《龙舟》故事里有三个人物，物业办主任胖子、保安万炳与妓女许东芳。他们都不算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至少不是底气十足、呼风唤雨的主人。三个人的来源，也就是根基不一样，一个根基在海外，心系出国后与他离婚的老婆；一个根基在农村，进城务工；一个则找不到根基，是身份诡异、神秘的妓女。三个人身份、职业、地域都不一样，形成一个有趣的三角结构。说他们不完整在于，他们都是没有家庭的人，问题是，他们似乎也不很渴望立刻就婚姻圆满，都安于这种破碎的状态。他们的模样、能耐以及独身的状态多少都有些奇特。不完整的人，为了生计有一些不完整的故事与理想。他们的家庭生活都是不完整的，但是三者之间发生碰撞之后，具有了某种补偿性的完满。妓女许东芳对天赋异禀的年轻保安万炳怀有好感，这多少弥补了她整日出入声色场所、靠出卖欢笑与肉体所失去的那份纯真。不谙世事的万炳被迫与许东芳有些事务性的往来，这一切被胖子看在眼里，妒在心里，时不时拿万炳来教育和开涮。而万炳通过许东芳知道，胖子的老婆跟一个留美的老男人跑了，为了一张绿卡。这个三角结构让三个情感匮乏的人有了一些亮色和安慰。林那北在三个单身男女之间涂抹了点感情的颜色，让这个故事活泼起来，她人情练达的俏皮与智慧也就有了施展的空间。但是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的推动力在收物业费，也就是再基本不过的经济问题。胖子为了收回业主拖欠的物业费找了身怀武功的万炳帮忙。许东芳是少数屈服交款的业主之一。叙事的严密之处就在这里，物业费难收有来头，而且没有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办法：办房产证的领导被双规了，许多业主无法拿到房产证，因此部分业主拒交物业费。停水停电这样爽快的解决方式行不通，前两个小区物业办公室主任就是前车之鉴。软硬不吃的情况下，只能凭借耐心、智慧和技术。 一方要收钱，一方想方设法拖延、拒交，物业管理者与业主之间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斗智斗勇的拉锯战。推广了说，人与人之间隔阂、分离，要么因为没有关系，要么就是因为利益关系。房产制度不完善、管理制度不完善、道德水平参差不齐，收与拒收之间注定有场好戏。 万炳的“奇”让这个被物业费弄得棘手的小区有了一些新鲜元素。赤手捏碎玻璃瓶，众人来推纹丝不动，徒手开酒瓶，搬动大衣柜，还有一时没有完全施展出来的武功，万炳的确让人感觉与众不同。万炳的“奇”也算奇得到位，奇得让人可以接受，不属于怪力乱神和特异功能。存在利益的分歧，没有了共同的目标，每个人都把门紧锁，把心灵裹得严实，尤其是利益攸关的时候。能够让大家相聚在一起的只有猎奇的心态，万炳就是扮演着引人侧目的角色。胖子期待万炳的奇能让强硬如铁的业主有所松动，缓一缓自己的口袋。 对万炳的“奇”只有妓女许东芳就范，更多的业主房门闭紧，不给万炳一丝表现的机会。对万炳徒手开酒瓶之类的绝活只是看看而已，一旦与自己的钱包有关，大家赶紧逃回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屋，如鸟兽散、蛰伏不出。因此万炳的“奇”仅仅是新鲜元素而已，他的到来基本不能产生多大的作用，顶多只是水中的一个涟漪，树叶的些许晃动。 但尽管只俘获了许东芳，却让这个故事有了转机。万炳与妓女之间很微妙的情感积累帮了大忙，一点点小情感撬动了大事情——在妓女的帮助下，龙舟买到了。妓女疲惫了风尘，对稚嫩、单纯、含蓄甚至有些害羞的小青年怀有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最后，龙舟买到了，这个故事还没完，龙舟来了之后怎样？这是这个故事余韵悠长、耐人寻味之处。感觉这是长篇小说的一个章节，林那北到这里嘎然而止。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无谓的挣扎和努力。现代人节奏如此之快，小区各式各样的人有各式各样的忙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借口，都有自己的事情，不一定有训练、比赛的时间。划龙舟这个农业文明中颇为兴盛的活动显得与当下有些脱节。这是一个认真的梦想，但很可能仅仅只是一个梦想。 林那北想呈现一种破碎时间里面重新整合的可能性，在收费与反抗之间，想找个方式协调一下，赛赛龙舟，让这个过于零散的社区有个共同的动力。在自然山水之间大汗淋漓，在罗鸣鼓噪之中寻找彼此久违的亲切感，她对农业文明遗存的诸如邻里和睦的感情、武术的神秘还带有好感。《龙舟》的叙述老练、圆熟，似乎在思考当下人生存的尴尬：人总是处在一种不完整的状态之中，家庭不完整、情感不完整、信念不完整。大家都在忙碌，面目模糊，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锱铢必究。没有了共同目标，只有新奇能让人注意，注意是暂时的，而且仅仅是猎奇性的注意，注意之后没有生产性，没有下文。但不能说人生没有希望，富商不是捐了龙舟了吗？作者留下了光明的尾巴，也留给我们更多的思考。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30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3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