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本《会说话的手》的创作灵感来自旅途。我在飞机上看到从椅背前面伸到过道里打斗的两个孩子的手。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绘本的创作素材,因为作为绘本研究者,我知道绘本创作必须是“视觉的”!而在这本表现“身体”的绘本的背后,也有我的儿童教育理念支撑。我在2005年撰写的一篇儿童教育哲学的论文中就提出,身体实践的生活对于儿童教育是第一位的。 在《会说话的手》中,情感、想象与理念结合的最有力的一个例子是结尾的画面:小狗虎头用手对“我”说,“抱抱我”。梅子涵教授曾说,因为有这一情景设定,《会说话的手》“大”了起来。我理解他所说的“大”是“厚重”的意思。我在我校的行远书院所上的核心通识课《大学之道》,有一讲是“人与环境”,就涉及到人与自然沟通的思想。我也知道在儿童的成长中,小动物的陪伴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仅靠这些“观念”未必能生出“虎头也会用手说话”这一创意。就在我写《会说话的手》的前几个月,我儿子捡回来一只三个月大的流浪猫,我们给它取名叫克洛伊。那时,克洛伊每天在我怀里,我用“手”爱抚它,它会扬起脸回头看着我,像小羊一样,“咩”的叫一声,我感到就像叫“妈妈”一样。克洛伊要我陪它玩儿,或是要我给它拿好吃的,也会走到在电脑前正在写作的我的身边,站起来用左前爪搭住我的右手臂,我一转头看它,它就走开,意思是说,“来呀,来玩啊”。如果没有我与克洛伊这样用“手”进行交流和表达的情感生活,我很难想象我会凭空想出绘本中虎头用“手”说话的这一情节。 记 者:我注意到,近年来您多次提到关于图画书的相关问题。在当下儿童文学出版领域,图画书的主体是引进外国作品,原创的图画书缺乏市场竞争力。您认为,应该如何提高原创图画书的整体水平? 朱自强:原创图画书刚刚兴起,我认为,图画书评论界发挥的作用很重要。图画书研究者、评论者的鉴赏能力也有一个需要提高的问题。从目前的某些图画书评奖包括评论中所体现的图画书艺术评价标准来看,我认为,有两个问题值得重视。 第一点,对图画书的创作而言,必须重视创意性。我感到,目前的某些图画书评奖中包括评论中所体现的图画书艺术评价标准,对创意性是有所忽视的。 第二点,对给幼儿的图画书关注得不够。创作给幼儿的图画书,是对儿童图画书艺术创作能力的严苛考验。衡量今后中国原创绘本的发展水平,幼儿绘本的创作水平是一个重要的指标。 记 者:多年前,您曾提出“快乐语文”的概念,并且主编过“快乐语文读本”,强调语文阅读的趣味性、艺术性和教育价值相结合。在当下,“趣味性”是目前语文教育的一大缺失。您认为当下语文教育还存在哪些问题?应该怎样解决? 朱自强:当下的语文教育存在着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可谓一言难尽。不过,首要问题是要树立健全而有效的语文观、文章观。目前,被普遍奉行的是“工具论”语文观,语文教学的许多“少慢差费”的情况,其实与“工具论”语文观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我在《小学语文儿童文学教学法》一书中,反思“工具论”语文观的局限,在其对立面上,提出了“建构论”语文观。我所谓的“建构论”语文观,不是像“工具论”语文观那样,只是把语言看作“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而是把语言看作是人类心智世界的建构物、创造物。“建构论”语文观对语言的功能有着更为全面、完整的认识,认为语言在实践过程中,发挥着传达信息(含“工具论”所说的“交际”功能)、认识世界、表现心灵这三个功能。持着“建构论”语文观,我认为,语文课程的目的是使学习者获得用语言建构、创造意义,进而发展健全心智世界的能力,获得用语言来传达信息、认识世界、表现心灵的能力。语文教育就是通过对具有建构性、创造性的语言的学习,发展学生个人心智的一种教育,培养的是具有创造性的人。 我认为,中国的语文教育要想健康发展,必得离开“工具论”这条坑洼小路,走到“建构论”这条康庄大道上来。 记 者:从上世纪80年代到现在,您从事儿童文学工作已经有30余年,这当中心态有什么变化?当下关注的重点是什么? 朱自强:不论是此前还是今后的人生,儿童文学是命运给予我的最大馈赠。因为在学术研究、翻译和创作这三个领域从事着儿童文学事业,我不断实现着自我价值,有效地以儿童文学为方法,解决着自身的问题,思考着人类的根本问题。毫不夸张地说,我所言说的儿童文学,对于我而言,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此前如此,今后亦如此。 如果说心态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更加重视儿童文学的实践性了。对儿童文学学科的性质,我提出了两大属性,即学术上的跨学科性和实践上的应用性。今天,儿童文学越来越成为家庭教育、幼儿园教育、小学语文教育的需求,我相信,儿童文学在中国社会的发展中,一定会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我本人,今后虽不能至,但心向往之的,就是要做视野广阔、根基深厚的有格局的学者,就是争取成为立足于肥沃而广袤的儿童文学土地上的教育家。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