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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炜:“说部”之概念辨析(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 王炜 参加讨论

    概念的创生与概念的有效性,是既有关联又不完全等同的两个层面。某个概念及其原生内涵必须在现实实践中建构起稳定的、极其牢固的对应模式,才具备初步的现实有效性。在《弇州四部稿》刊刻之后,“说部”这个概念随着王世贞的声名和影响迅速扩散开来。人们开始普遍接受并广泛使用这个词语,确认了《劄记内篇》《艺苑卮言》等与“说部”概念之间的关联。如骆问礼提到“王凤洲说部”,(25)明末的刘城说“多读王家说部书”。(26)还有人创制了“弇州说部”一词。明末清初,“弇州说部”一词在张自烈的《正字通》中出现两次,在汪道昆的《太函集》、孙矿的《居业次编》、孙能传的《剡溪漫笔》、吕一经的《古今好议论》、徐枋的《居易堂集》、范方的《默镜居文集》中各出现一次。钱谦益的《绛云楼书目》在著录书籍时,也直接使用“弇州说部”一词标明王世贞的系列作品。这种单纯的重复看似缺乏创造性,但是它在实践中产生了强大的功能。考虑到从未出现过“弇州小说”这样的说法,《劄记内篇》等也从未与“小说”这个概念关联起来,我们可以说,在“弇州说部”这样的表述方式不断重复的过程中,王世贞的《劄记内篇》等与“说部”之间不再是简单地衔接、并连,它们之间生成了历时态的、稳定的、甚至是唯一的对应关系,建构起严密的、有效的连接。
    明清之际,“说部”一词并没有仅仅用来指称王世贞的作品,它与人们重新划定知识界域的潜在需求完成了即时对接,迅速地从两个向度着手拓展自身涵盖的领域,确认自身的普适性。首先,“当下”诸多新生的知识要素直接归入“说部”这一概念范畴之下。“说部”这个词语一问世,就获得了极高的认同度。明清之际,人们在日常写作中常常使用这个概念指称自己的或者友朋的著作。经由这种重复,多部文本被植入“说部”这个概念范畴之下。如邹迪光编订的《文府滑稽》“分文部、说部二目”。(27)范允临将夏树芳的《词林海错》归于“说部诸书”。(28)明末清初,徐枋在《读史杂钞序》中说:“升庵别集、弇州说部衣被天下。”(29)他还表明,自己创作《读史杂钞》实是接续了王世贞“说部”的路向。清代初年,“说部”这个概念的稳定性进一步得到强化。陈维崧将汪琬的《说铃》、宋荦的《筠廊偶笔》置于“说部”之中。金堡、周亮工等都使用“说部”一词指称自己的著述。王士禛也将自己的《居易录》《池北偶谈》《皇华纪闻》《香祖笔记》《古夫于亭杂录》等归入“说部”。从明代后期王世贞的《劄记内篇》《艺苑卮言》到清代前期王士禛的《池北偶谈》,相关文本迭次产生、出现,被纳入“说部”的范畴之内。“说部”这个概念也完成了代际的传递,确认并强化了自身普遍的有效性。
    其次,人们重新规整前代产出的、既有的知识要素,将原本归置于小说或其他相关类别中的知识要素提取出来,纳入“说部”之中,建构“说部”的历史,厘定“说部”的源流变迁。“说部”这个词语在刚刚萌生之时,它指称的是零散的知识要素,这些知识要素之间尚未形成内在的、结构性的关联。明代末年,人们开始以“说部”这个词语为中心,统理前代生产的知识要素。陈弘绪把宋代的《梦溪笔谈》等归入“说部”之中。陈弘绪谈道:“说部诸书如沈存中《梦溪笔谈》、洪容斋《随笔》、王伯厚《困学纪闻》,博极载籍。”(30)徐釚、计东等人进而将“说部”的源头不断向前代推演。徐釚说:“说部之书古今不下数十百种,而临川刘氏所撰《世说新语》为最著。”(31)计东谈道:“说部之体,始于刘中垒之《说苑》、临川王之《世说》。”(32)乾隆年间,沈德潜也论及“说部”:
    说部之书,昉于宋临川王《世说新语》。后,虞世南《北堂书钞》、徐坚《初学记》、白居易《六帖》继之。而宋代《太平御览》……尤称一代大观……其后,家自为书,莫能胪举,惟南宋《容斋随笔》有关实用。至我朝顾宁人《日知录》综贯百家,上下千载。(33)沈德潜等人确认的“说部”的具体类例不是我们关注的核心问题。我们要注意的是,沈德潜清楚地判定,“说部”的书籍在数量上的“莫能胪举”,这申明了“说部”作为一个概念所具有的开放性和可扩容性。另外,沈德潜立足于特定的时间点,将魏晋南北朝的《世说新语》一直到清代的《日知录》《说铃》等一同纳入到“说部”这个概念之下。这意味着,“说部”作为一个概念,它的规范性在时间的推移中始终保持着有效性。这种规范性不仅指向王世贞的系列著作,也可以涵盖前朝的作品,同时,还能够收纳明末以后新生的、海量的知识要素。这样,计东、沈德潜等人梳理“说部”的源流变迁就不再仅仅是对书籍进行线性的排列,而是清晰地确认了“说部”指称的知识要素作为一套知识序列所具有的连贯性、延续性以及内在的结构性。无量数的作品被纳入“说部”这个概念之下,形成了具有特定内在结构的知识共同体。“说部”发展成为一个常用的专有名词、成为一个稳定的概念。
    再次,“说部”这个概念的有效性和稳定性还在于,明代末年到清代前中期,人们在反复借用王世贞创制的“说部”概念时,也延续着王世贞对这个概念的界定,认同“说部”与“小说”之间的差异。从《说苑》到《世说新语》,再到《梦溪笔谈》,直到清代的《日知录》等,这些作品都与《弇州四部稿》中的“说部”有着共同的特点。它们在体式上均为散论、漫谈、杂录,“或摭据昔人著述……或指斥传闻见闻之事”;(34)在内容上涉及经、史、子、集四部。明末,李如一编《藏说小萃》,参仿了王世贞将《艺苑卮言》《宛委余编》等诗论著作纳入“说部”的体例。《藏说小萃》不仅收录了“汤大理之《公余日录》、张司训之《宦游纪闻》、张学士之《水南翰记》”,还辑入了“朱太学之《存余堂诗话》”。(35)之后,纪昀等人沿着这种归类逻辑,将那些书写体例不甚严密、漫论或杂论诗文的著作并入“说部”。如《四库全书总目》说:“宋时说部诸家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蔡梦弼《草堂诗话》、魏庆之《诗人玉屑》。”(36)四库馆臣还认定,王士禛的《渔洋诗话》“实兼说部之体”。(37)高阜把周亮工的《因树屋书影》归入“说部”,他认为,这部书系“明道之书也”,(38)包含着天地间的至理。周亮工也将“说部”与经部书籍并称,他说:“凡九经古文及岣嵝石鼓诸碑莫不取而较勘之,下至志林、说部之编,苟有资于采佐,不之弃也。”(39)相较之下,“小说”这一概念则负载了多重的、多向度的价值判断。人们谈到“小说”,有时会赋予“小说”正面的意义和价值,但有时也会直接对这类知识要素给予否定。如,骆问礼谈到,县学诸生“惑于外家小说,漫费妄作”;(40)徐枋也警戒门生说,不能被“杂家小说之荒忽”所迷惑。(41)
    明末清初,虽然“说部”这个词的使用频率远远低于“小说”这一既有的概念,但是很显然,这个刚刚创生的、全新的词语,快速获得了较高的认同度。人们在日常书写中不断重复着“说部”这个概念,并围绕着这一概念原初的内涵和外延对相关的知识要素进行规整,强化并固化了“说部”这一概念的稳定性。“说部”这个概念之下聚集的知识要素不断增加,形成了具有内在连贯性、同一性的知识序列,划定了自身特定的界域。
    概念的传播、延续并不是亦步亦趋地依照原初设定的路向前行。任何一个概念在萌生、确认、定型的同时,它自身就蕴藏着被突破、被重新界定的可能性及内在动力。在明代后期到清末的三百余年里,“说部”与“小说”之间的差异与断裂,既是这两个概念区隔开来的标志,同时又成为它们彼此融会、相互趋赴的内在动因。到了近代,“说部”与“小说”这两个概念完全交叠、重合,孳育了近现代中国小说观念基本的构造形态。
    王世贞创制“说部”的本意是,将志怪、传奇切割出来,标注出“说部”与“小说”之间的差异。但是,“说部”与“小说”之间的关系,和它与诗部、赋部、文部的关系不同。王世贞创制的“说部”与赋部、诗部等是平行的关系,它们各自包含的知识要素是互斥的;相比之下,“说部”与“小说”之间则是并行的、交错的关系,它们笼括的文本范例存在着大面积的套叠。这些交错、套叠着的知识要素在“说部”与“小说”之间建构了巨大的、内在的张力,促使“说部”在延续的过程中形成了两条看似背离,实则平行发展,最终合并、融会的路径。一方面,“说部”守持着王世贞最初确认的建构逻辑,标明了自身与“小说”之间的断裂和差异;另一方面,它也在不断地扩容、转换,将原本归属于“小说”的文本类型吸纳进入自身的范畴之内。“说部”在类例建构上逐渐趋同于“小说”这一原生的概念。
    “说部”与“小说”存在着部分的交错、叠置,界限的模糊赋予了这两个概念相互趋同的可能性。人们在使用过程中,可以根据个人的理解,将相关的或者相似的知识要素随意地投掷于这两个概念范畴之内。“说部”与“小说”之间的区隔也逐渐淡化,乃至湮废。在“说部”持续传播、不断重复的过程中,它曾经排斥的传奇、志怪等类型的知识要素聚拢到这一概念之下。范允临是王世贞同邑的后辈,他比王世贞年少32岁。范允临将唐代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植入“说部”之中。他说:
    说部之书……庶几《酉阳杂俎》或可荐之几筵,而《诺皋》等篇则又怪怪奇奇。(42)《酉阳杂俎》是“志怪小说之书”。(43)《酉阳杂俎》中有《诺皋记》《支诺皋》,系段成式“览历代怪书,偶疏所记”而成。(44)到了清代,志怪、传奇等类型的文本源源不断地涌入“说部”这个概念范畴之下。如,朱彝尊、卢见曾等人谈道:
    唐《集异记》旗亭画壁一事……逸于正史而收之说部。(45)
    朱藏一编《绀珠集》,陶九成编《说郛》,皆千百而取一,说部之完书存焉者寡矣。(46)范允临等人把志怪、传奇置于“说部”这个概念之下。我们无法清楚地确认,他们是刻意地要模糊“小说”与“说部”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差异,还是偶然间推动了“说部”这个概念在范畴上的突破。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明清两代志怪、传奇等类型的作品归拢到“说部”这个概念之中,没有遭遇任何阻力或者是质疑。志怪、传奇自如地融进“说部”这个新生的概念范畴之内,与辨订、丛谈等形成毗邻的关系,“说部”在基本的类例建构上与“小说”形成了同一性。“说部”这个概念包容了它自身曾经排斥的知识类型,最终完成了自反的过程。
    这种自反不仅表现在“说部”笼括的类例的变化,同时,“说部”这个概念对应的质性特征也完成了遽变。志怪、传奇等呈现的“怪”、“异”、虚诞等特点发展成为“说部”的核心特质。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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