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邹阳此文充分彰显了他纵横家的知识背景,《酒赋》则又透露出他鲜明的儒家思想。《酒赋》云: 清者为酒,浊者为醴;清者圣明,浊者顽騃……哲王临国。绰矣多暇。召皤皤之臣,聚肃肃之宾。安广坐,列雕屏……英伟之士,莞尔而即之。君王凭玉几、倚玉屏。举手一劳,四座之士,皆若哺粱肉焉。乃纵酒作倡,倾盌覆觞。右曰宫申,旁亦征徴扬。[11](p.33) 在描绘了各种美酒及君王对群臣的赏赐之余,文章篇末点题:“乐只之深,不吴不狂。于是锡名饵,袪夕醉,遣朝酲。吾君寿亿万岁,常与日月争光。” “乐只之深”化用《诗·小雅·南山有台》诗句,其文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对于《南山有台》的诗旨,《小序》云:“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对于“乐只君子”句,郑玄解释说:“只,之,言是也。人君既得贤者,置之于位又尊敬,以礼乐乐之,则能为国家之本,得寿考之福。”[12](p.419)“不吴不狂”化用《诗·周颂·丝衣》诗句,其文云:“不吴不敖,胡考之休。”《毛传》曰:“吴,哗也。”郑玄认为“不吴不敖”句的意思是“(饮美酒者皆思自安)不讙哗,不敖慢也,此得寿考之休征。”[12](p.603)邹阳此两处对《诗经》诗句的化用,并及其后的“袪夕醉,遣朝酲。吾君寿亿万岁,常与日月争光”旨在表达贤臣效忠之思,末句“吾君寿亿万岁,常与日月争光”部分引用《史记·屈原列传》之语,《史记·屈原列传》云:“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6](p.2482)通观邹阳此文,文中所欲凸显的主题即是贤臣的拳拳效忠之思与明君的恤臣爱臣之情,而这种明君贤臣思想正是儒家所极力倡导的,此一思想并《狱中上书自明》所呈现的纵横家风采与枚乘《七发》所倡导的黄老道家思想是截然不同的。 枚乘与邹阳社会身份相同,同为诸侯王宾客,但由于两人各自的知识结构不同,因而导致了不同的审美取向及文学言说的不同话语方式。对于社会身份相同的文学主体是这样,社会身份不同的文学主体亦是如此。董仲舒著述彰显儒学风范,而司马迁文章却尽展《春秋》的叙事风采。 综上可见,作家身份不同,则言说立场有异、言说内容有别;知识体系不同,则审美取向、话语方式及言说风格有别,正是受到身份、个性、知识构成等因素的影响,才形成了汉代文学创作及发展中的多元繁荣及个性化特征。 汉代文学主体的社会身份颇为复杂。历经秦末大乱,加之国家政治文化建设的特殊语境,使得公卿、大夫,史官、郎官,博士、文士、经师、儒生等纷纷登场,他们贴着不同身份的标签,带着不同的知识体系,舞文弄墨,成为汉代文坛不同层面的代表,由此形成了汉代文学主体身份的多元形态。分析不同文学主体的不同身份及所具有的知识体系在其创作的诗、赋、文诸种文体文本中的作用,阐释不同文学主体不同身份及所具有的知识体系对其创作体式、审美取向、言说内容、言说方式、作品风格等各个方面的影响,对于揭示汉代文学发展的内在机制及内在规律等方面具有不容忽视的重要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