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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初创期小说中的诗歌功能(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 马振方 参加讨论

    三、《晏子春秋》中的歌与《诗》
    先秦小说运用诗歌较多的是《晏子春秋》。二百余章,有纪实,有传说(或虚或实),也有主观虚拟的小说(16)。全书引用《诗经》文句者有十五章之多,其中多半为小说。另有几章让晏子唱歌或用韵语说话,也都属于小说作品。
    内篇《谏下》第五章写“景公冬起大台之役,晏子谏”,景公答应“罢之”,晏子又去鞭打役工,以便把罢役之恩留给景公。这是一篇读过《左传》的士人效法左襄十七年(前556)所记宋平公筑台、子罕先谏而后杖击筑役的仿拟小说。本章的创造在于晏子以歌为谏,“歌曰:‘庶民之言曰:冻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弊我若之何!’歌终,喟然叹而流涕。”从而感动了景公。如此为民请命的大事以唱歌进谏似乎有失庄重与严肃,而以夸大为平常的初创期小说亦属常态。歌唱与流涕彰显了主人公与百姓的亲密联系。役民之歌虽只两句,却十分中肯,字字痛心。晏子苦其所苦,歌其所歌,情发于衷,悲不自禁,歌之不足,继以喟叹,以至流涕。景公不能不为之动容而罢役。后面鞭打役工却过于做作,与晏子一贯的爱民形象大相径庭,应属败笔。再看下章:
    景公为长床,将欲芙之。有风雨作,公与晏子入坐,饮酒,致堂上之乐。酒酣,晏子作歌。歌曰:“穗兮不得获,秋风至兮殚零落。风雨之拂杀也,太上之靡弊也。”歌终,顾而流涕,张躬(肱)而舞。公就晏子而止之曰:今日夫子为赐,而诚于寡人,是寡人之罪。避废酒,罢役,不果成长庲。这是上一章的仿作,自然也是士人自觉虚造的微型小说。将大台改为长床,歌词据秋收季节变改,仍是服役百姓的口气。晏子歌而后涕,且涕且舞,均同于前章。有趣的是还有这篇仿作的仿作,即外篇“重而异者”第十二章,也让晏子起舞而歌,其歌词曰:“岁已暮矣而禾不获,忽忽矣若之何?岁已寒矣而役不罢,惙惙矣如之何?”晏子“舞三而涕下沾襟,景公惭焉,为之罢长庲之役。”两作写的同一题材、同一主题、同一人物、同一事件,文字大同而小异。此乃小说童年的稚气表现。惟歌词各有意味,也各有千秋,可谓异曲而同工,一并突出了晏子的爱民形象。
    内篇《谏上》第二十一章景公诧异“荧惑守虚而不去”,召晏子问:谁当此“天罚”?晏子曰:“齐当之。”随后陈其缘由:“天之下殃,固于富疆(张纯一注:“恃富强而为恶,天必殃之”)。为善不用,出政不行(张注:音杭,言政令颠倒无理)。贤人使远,谗人反昌。百姓疾怨,自为祈祥。錄錄(碌碌)彊食,进死何伤。是以列舍无次,变星有芒。熒惑回逆,孽星在旁。有贤不用,安得不亡。”这是效法其时流行的四言诗而作的韵语。晏子回答景公所问,不会临时编此韵语,其为文人的艺术造作显而易见。其实,晏子是齐国乃至其时中国之著名大贤,多年被景公用为齐相,何言“贤人使远,谗人反昌”,“有贤不用,安得不亡”?读此虚拟小说之文,不能拘泥于史实。它是作者对春秋战国时期诸多国君倒行逆施的艺术概括,是代表众多落寞贤士与疾怨百姓的不平之鸣。《晏子》中类似的夸张之笔还有多处,都是强调晏子反对昏君虐政,直言敢谏。本章以韵文张大其词,使这种笔法更上层楼,晏子敢言的直臣形象也益加鲜明。
    《晏子》还有多篇让主人公借助《诗经》文句阐述观点、抒发情感的小说作品。内篇《谏上》第九章写景公因所爱嬖妾婴子甚悦翟王子羡驾车,欲从妾请“禄之以万钟”(17)。晏子反对,指出这不但是“妇人之制”,“且不乐治人,而乐治马;不厚禄贤人,而厚禄御夫”,乃“不顾民而忘国甚矣!”于此引《诗经·小雅·采菽》:“载骖载驷,君子所届。”原诗写诸侯朝周天子,此句谓君子(诸侯)车乘已至。“届”意为“至”或“到”,《晏子》作者以其与“诫”同音,用作“诫”意,告诫景公不可宠妾而乱政。这也是小说语言的活用技巧,属“飞白”的一种。有的版本改“届”为“诫”(18),不唯多此一举,也坏了“飞白”辞格,并不可取。此章后半着意斥景公“听嬖妾以禄御夫,以蓄怨,与民为仇”。特引讽刺幽王宠褒姒误国之诗《大雅·瞻卬》“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与下文“君不思成城之求,而惟倾城之务”若合符节,恰切而有力。前后两用《诗经》之文,手法迥异,功效大同,也是一种异曲同工。
    内篇《杂上》第三章,写崔杼弑齐庄公后,与庆封劫齐将军、大夫而盟,“晏子不与”,直斥“崔子为无道”,誓曰:“不与公室而与崔、庆者受此不祥!”崔杼要他变此誓言,与共齐国;不变则“戟既在脰,剑既在心”,死在目前。晏子曰:“崔子,子独不为夫《诗》乎?《诗》云:‘莫莫葛蔂,施于条枚。恺悌君子,求福不回。’今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曲刃钩之,直兵推之,婴不革矣!”崔杼终不敢杀忠直有道的晏婴。然而,这并非史实,而是虚拟的小说人事。据《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劫盟时,晏子与崔杼并未对立相抗,其誓言为“婴所不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既未附和崔、庆,也未言及崔、庆,强调“忠于君、利社稷”,使二人无法挑剔。《晏子》为渲染晏婴与弑君者相抗宁死不屈,多所虚构,并让他在回答崔杼的威胁时引用《诗经·大雅·早麓》末章,意为正直的君子决不回头顺从邪佞,改变誓言而求福,从而强化了晏子语言抗争的分量和力度。需要指出的是,原诗颂扬文王之德,诸注释“回”为“邪”,无“回头”意。晏子回答崔子逼问,“不回”就不止于“不邪”,还兼有“不回头(变改誓言)”之意,词义双关,是运用《诗》文的新发展。又者,本章还用《诗经·郑风·羔裘》之句作结尾:“‘彼己(其)之子,舍命不渝。’晏子之谓也。”此种结尾,即是后出的《韩诗外传》各篇以《诗》句结尾形式的先河。
    内篇《杂上》第十五章写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不从,引《诗经·小雅·宾之初筵》曰:“‘侧弁之俄’,言失德也。‘屡舞傞傞’,言失容也。‘既舞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醉而不出,是谓伐德。’宾主之罪也。”又曰:“婴已卜其日,未卜其夜。”景公曰“善。”《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前672)载,陈敬仲“饮(齐)桓公酒,乐。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此篇晏子饮景公酒,谓“已卜其日,未卜其夜”,显然是仿拟《左传》的虚构之作。但其前征用《诗经》之文,夹以议论,却很出色。《宾之初筵》乃“卫武公饮酒悔过”之诗(19),写出帽子倾侧还屡舞不止的种种丑态,移戒景公好酒而失于节制,恰如其分。作者让晏子边引诗句,边予解说,文字更见活泼,也更有说服力,是借助与发挥《诗》意的又一种形式。
    外篇“重而异者”第十章写“景公坐于路寝”,与晏子讨论将来谁有齐国,晏子回答是“田氏”。这是绝不会有之事,应是战国时期田氏篡齐之后文人发挥想象创作的小说。文中晏子陈述田氏将有齐国的理由是:对于百姓,“公厚敛,而田氏厚施焉”。下引《诗经·小雅·车牵》:“虽无德与汝,式歌且舞。”原为“燕乐其新昏之诗”(20),与本章之义邈不相干。作者只取其字面,与收买民心的田氏“虽无德而有施于民”致“民歌舞之”甚相契合,造成一种义不相涉而文字相同的奇特文学语言效果。对诗句或成语的此等用法,后世常见。此其滥觞乎?
    中国是诗的国度。大约在尚未产生文字的时代,古人就哼唱“断竹,续竹,飞土,逐宍(肉)”之类的古歌。至商,除产生时代有争议的《商颂》五篇,流传至今的尚有《周易》中征引商诗的某些爻辞(21)。至周,从庙堂到民间,作诗唱歌之风大兴,到春秋中后期就产生了诗歌总集,时称为《诗》。《诗》在士大夫中的应用日见广泛,孔子乃至将“不学《诗》,无以言”作为庭训,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22)功用如此之多之广,影响自然日盛一日,战国时产生的较有规模的上述小说类作品让人物唱歌、作诗或诵《诗》也就不足为奇。先秦小说中的诗歌成分不止于此,别作也偶而有见。特别引人瞩目的是《荀子·大略篇》的如下之作:
    子贡问于孔子曰:“赐倦于学矣,愿息事君。”孔子曰:“《诗》云:‘温恭朝夕,执事有恪。’事君难,事君焉可息哉?”“然则赐愿息事亲。”孔子曰:“《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事亲难,事亲焉可息哉?”“然则赐愿息于妻子。”孔子曰:“《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妻子难,妻子焉可息哉?”“然则赐愿息于朋友。”孔子曰:“《诗》云:‘朋友攸摄,摄以威仪。’朋友难,朋友焉可息哉?”“然则赐愿息耕。”孔子曰:“《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耕难,耕焉可息哉?”“然则赐无息者乎?”孔子曰:“望其圹,皋如也,嵮如也,鬲如也,此则知所息矣。”子贡曰:“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
    一篇二百多字的游戏小说五引《诗》文,使其诗句成为小说人物孔子批驳子贡不欲作为而“倦于学”的经典依据。这些诗句,也就构成作品的脊骨,不可或缺。这篇戏作的出现似属偶然,其实又是一种必然。当其时,士大夫中言谈、作文称《诗》者日多,《诗》遂逐渐成为儒家的经典。《荀子》一书,共引《诗》文104次,《大略篇》的戏作正是在此种风气中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经过千年的发展、嬗变,小说成为成熟的文体,日新月异,融入诗歌更司空见惯。但以作诗或诗歌本身为突出亮点和情节高潮的作品却很少见。这与上述多数作品均以赋诗唱歌为最大亮点或情节高潮适成对照。究其原因,乃在初创期小说描述粗简,很少铺陈,出色的笔墨相对较少,而赋诗唱歌须将诗文歌词逐一写出,成为一种特定的铺排、展开文字,加之本身的诗歌语言之美,自然显得鹤立鸡群。如果诗歌与作品的人物、情境恰合,锦上添花,就很容易成为作品的亮点与高潮。成熟后的小说不然,人物、情节相对较多,描述文字繁细、浅白而更富于表现力,时见佳构与妙笔,一二诗歌的穿插,即便不俗或出色,也常是众多出色笔墨之一二,难有出类拔萃的艺术功效。小说毕竟是小说,就文笔而言,是以散体文叙事与描摹的精彩为其成熟的主要标志。融入诗词歌赋和其他文体,其首要功能也在摹写种种相应的虚拟人生幻象,是全书描摹功能的有机部分,与独立于小说之外的同类文体之功能,既相关联,又有区别,其在意象描摹的语言洪流中常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欲成作品之最大亮点以至高潮则大不易。这是可以理解的。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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