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还有梁朝作家的乱后赋作。应该说,宫体赋最能代表宫体文学香艳绮靡的风格,可是,乱后赋作却从主题、情感到风格均有大变。除前文已述及的萧纲《围城赋》、《悔赋》外,还有萧詧《愍时赋》、沈炯《归魂赋》、江总《修心赋》。《愍时赋》是萧詧在投靠西魏后有感于傀儡政权时慨叹家国命运、自恨无能为力的赋作,《修心赋》是江总在太清四年流寓会稽龙华寺时感伤身世、时局的作品,《归魂赋》记述了沈炯经历江陵之变、被西魏掳掠后返回陈朝的心路历程;尤其是《愍时赋》和《归魂赋》,在铺写中夹带着强烈的家国情感,痛定思痛,沉郁苍凉,足见时局对作家心灵震撼之深、之巨。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样的心灵震撼,他们赋作的视野何以会从女儿情长转向家国命运,赋作的感情何以会从苍白转向浓郁、深沉,且转变得如此迅速、彻底。从发展角度来说,这组赋还开启了庾信《哀江南赋》和颜之推《观我生赋》之先声,值得重视。 2.雄健悲壮的风格。这类风格的作品大多与描写军容相关,诗歌如萧绎《藩难未静述怀》中“霜戈临堑白,日羽映流红。单醪结猛将,芳饵引群雄”表达英雄归心、军力强大的豪迈,萧圆正《狱中连句》中“水长二江急,云生三峡暗”反映了他在狱中对三峡地区军事矛盾激化的揣想,庾肩吾《登城北望》中“誓师屠六郡,登城望九嵕。山沉黄雾里,地尽黑云中。霜戈曜垄日,哀笳断塞风”抒写作者登城看到军容显盛时的悲壮情怀;文章如萧绎《驰檄告四方》以及回答王僧辩劝进的四篇令文等,或抒发壮怀激烈,或铺写心绪茫茫,我们都能感觉到冲突于其中的情感洪流,形成文章壮盛的气势和雄健的风格。 三、梁末文学作品的军国文献价值 侯景之乱是梁朝矛盾的总爆发。乱起后,梁军纷起勤王,但除萧纲诸子及萧纶之外,其他人均各怀鬼胎,如萧绎坐镇荆州,不急父兄之难,先诛弟侄,导演了梁末诸王相互残杀的悲剧;萧纪盘踞西蜀,“据雍、蜀之资,遂不勤王赴难”[8](卷五五《萧纪传》,P830),以保存实力为先;萧统诸子以襄阳为根据地,拥众逡巡,自结联盟,等待时机。平乱后,萧绎定都江陵,引得众议纷纭。江陵陷落后,王僧辩、陈霸先为争权而内斗,剩下王琳独力支撑,直到陈朝建立。在这个力量交争、矛盾汇聚的时代,梁末文人已不可能再优游卒岁,而是过着一生中最为揪心的岁月,同时也为戡定战乱、中兴国家而奔走、思考。他们用文笔记录当时的重大政治事件,其中四个系列的文章分别反映了四个重要事件,有着积极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 (一)反映萧氏兄弟阋墙而斗、勤王不力之事 主要有萧纶《与湘东王书》,萧绎《与武陵王纪书止蜀军东下》、《与武陵王纪书》、《又与武陵王纪书》、《与诸藩令》等五篇。其中萧纶《与湘东王书》反映了在建康城被围时,萧绎坐拥强军却逡巡观望,攻杀萧誉、逼反萧詧,这引起了萧纶的不满,遂写信规劝;萧绎《与诸藩令》是告诫其他藩王务必服从自己,莫效萧誉、萧詧,其他三篇书信是在叛乱平定后,萧纪从西蜀发兵准备与萧绎决战,萧绎写信劝止。事实上这些书信都没有起到实质作用,最终萧绎击溃了萧纶,攻杀了萧纪,但这组文章却真实记录了这些梁朝要员的痛苦心声,尤其是萧纶的书信痛陈利害,情文并茂,清晰地呈现了他拯救时局的努力和面对兄弟阋墙的悲愤。萧纶也留有宫体作品,但这篇书信与其却有天壤之别。 (二)反映梁末群臣劝萧绎登基称帝之事 主要有徐陵《劝进梁元帝表》,沈炯《为王僧辩等劝进梁元帝初表》以及《第二表》、《第三表》,萧绎《答王僧辩等劝进令》、《下断劝进表奏令》、《又答王僧辩等劝进令》等七篇。由于萧绎在平定侯景之乱的过程中表现出了较高的谋略,所以在战局初定后就成了众望所归的继承人选。应该说,古代皇帝登基之前的劝进程序大都近于虚伪的闹剧,梁朝君臣劝进萧绎亦如此,不同的是,萧绎登基还带有较浓的悲壮色彩,萧绎本人也极力渲染这份悲壮以鼓励士气,所以,今天我们阅读这些文章,还是颇受感动。尤其是萧绎《答王僧辩等劝进令》一文,十分精彩。当时萧绎为萧纲举丧完毕,他用寥寥数笔,不仅抒写了父兄被害的悲愤,而且引用周武王、汉高祖的故事,鼓励群臣共赴国难:“赤泉未赏,刘邦尚曰汉王;白旗弗悬,周发犹称太子。飞龙之位,孰谓可跻;附凤之徒,既闻来仪。”似此之句,辞气慷慨,把骈文长于用典和气势磅礴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其实,不仅是萧绎文,即从徐陵等人的文章也可以看出,在当时的情况下立新的国君是多么迫切。因此,这组文章有着积极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远非宫体文学可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