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以战斗的“力之美”为主调:“助成奋斗,向上,美化诸种行动” 我国封建时代的文艺,或倾向于儒家式的道德说教,或倾向于道家式的超脱逍遥,很少表现自己参与社会的热情和独特的感受。正如鲁迅所说:“以前的文艺,如隔岸观火,没有什么切身关系;现在的文艺,连自己也烧在这里面,自己一定深深感觉到,一定在参加到社会去!”(24) 1927年以后,鲁迅感应时代的要求,开始提倡革命文学和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他特别强调作者思想人格的重要性:“我以为根本问题是在作者可是一个革命人,倘是的,则无论所写的是什么事件,用的是什么材料,即都是‘革命文学’。从喷泉里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25)“如果作者是一个斗争者,那么,无论他写什么,写出来的一定是斗争的,就是写咖啡馆跳舞场罢,少爷们和革命者的作品,也决不会一样”(26)。 鲁迅坚决反对文学和美术上的“小摆设”,反复强调“战斗”之重要。鲁迅认为,木刻这一艺术形式本身就有力度,有阳刚之气。且看他对创作木刻的论述: “所谓创作的木刻者,不模仿,不复制,作者捏刀向木,直刻下去……那精神,惟以铁笔刻石章者仿佛近之。”(27) “新的木刻是刚健分明,是新的青年的艺术,是好的大众的艺术。”(28) “人是进化的长索子上的一个环,木刻和其他的艺术也一样,它在这长路上尽着环子的任务,助成奋斗,向上,美化的诸种行动。”(29) “有精力弥满的作者和观者,才会产生出‘力’的艺术来,‘放笔直干’的图画,恐怕难以生存于颓唐、小巧的社会里。”(30) 他所介绍和提倡的木刻,大都具有战斗的力量,他以“力之美”的艺术对抗当时流行的病态艺术,如削肩的美人、枯瘦的佛子、解散了的立体派绘画,给艺术界带来一股清新、刚健之气,成为青年艺术学徒学习的范本。如《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以强烈的黑白对比和豪放有力的刀法塑造工人形象,展现了苏联革命胜利初期工业恢复的情景,令人感奋,“很示人以粗豪和组织的力量”(31)。 但所谓“战斗”、所谓“力之美”并不是一味地金刚怒目,而是具有厚重的、内在的力量。鲁迅对中国现代画家司徒乔作品的评价,鲜明地表现了他对现实主义绘画的理解和选择。司徒乔是广东画家,曾寓居北京,多画古庙、土山、破屋、穷人、乞丐……鲁迅评论道:“在黄埃漫天的人间,一切都成土色,人于是和天然争斗,深红和绀碧的栋宇,白石的栏杆,金的佛像,肥厚的棉袄,紫糖色脸,深而多的脸上的皱纹……凡这些,都在表示人们对于天然并不降服,还在争斗。”作者后来回到南方,回归其本色,所作多爽朗的江浙风景和热烈的广东风景,但鲁迅说:“我却爱看黄埃”(32)。 鲁迅心中战斗的“力之美”的典范是珂勒惠支和苏联的版画。珂勒惠支是德国女版画家,被罗曼·罗兰称为“有丈夫气概的夫人”。其代表作是四种连环版画《织工的反抗》《农民战争》《战争》《无产阶级》。鲁迅去世前抱病出版了精印的《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集》,并赞叹道:“只要一翻这集子,就知道她以深广的慈母之爱,为一切被污辱和被损害者悲哀,抗议,愤怒,斗争;所取的题材大抵是困苦,饥饿,流离,疾病,死亡,然而也有呼号,挣扎,联合和奋起。” 苏联版画让鲁迅找到了表达他审美理想的又一典型:他说,苏联版画“使我们看起来,它不象法国木刻的多为纤美,也不象德国木刻的多为豪放;然而它真挚,却非固执,美丽,却非淫艳,愉快,却非狂欢,有力,却非粗暴;但又不是静止的,它令人觉得一种震动——这震动,恰如坚实的步法,一步一步,踏着坚实的广大的黑土进向建设的路的大队友军的足音。”“我觉得这些作者,没有一个是潇洒、飘逸、伶俐、玲珑的。他们个个如广大黑土的化身,有时简直显得笨重……有那一幅不坚实,不恳切或者有取巧,弄乖的意思呢?”(33)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