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事、文学见解上的差异之外,横亘在二萧之间的另一重因素是萧军与许粤华的后续交往,这是导致他们家庭冲突升级的导火索和心灵渐远的重要诱因。萧军日记6月30日记载了发生在两人之间的一场严重争吵,并说因此“决心分开”。起因似乎在于,许到来之后同萧红说话,遭到不搭理的冷遇,这让萧军很受伤害,于是故意上前对许说将要和萧红分开,并且说自己对于许的事情以后还要帮助,并让她明天十点再来。如此这般自然是故意刺激萧红,但萧军认为这是萧红逼他这么做。他还写到,眼见许流着眼泪无言走开,萧红也难过地哭了。稍后,当他们在友人池田幸子的调解下和好时,萧军坦言“我也哭了”。面对许粤华,萧红申辩“为了爱,那是不能讲同情的吧?”换来的却同样是萧军的一段规训:“X并不是你的情敌,即使是,她现在的一切处境不如你,你应该忍受一个时间,你不应这样再伤害她……这是根据了人类的基本同情……”并断言萧红“将永久受一个良心上的责打”,进而得出结论:“女人的感情领域是狭小的,更是在吃醋的时候,那是什么也没有了,男人有时还可以爱他的敌人,女人却不能。”[2](P25-26) 如果以人之常情看待,萧红面对萧军与许粤华的后续交往,所采取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过分之处。萧军对她的要求,对一个女人来说,虽然并非完全不能达到,但确乎是一种比较严厉的苛求。他那霸道的逻辑一仍其旧,似乎全然没有自责,更多只是责怪萧红做得不够。自此,他也感到与萧红不能达成沟通与理解,以致生成深深失望。后续日记不时出现与萧红争吵的自我告诫。7月21日写道:“少与吟作无必要争吵”[2](P28);24日更写道:“少和吟争吵,她如今很少能不带醋味说话了,为了吃醋,她可以毁灭了一切的同情。”[2](P29)1937年8月4日日记里,萧军将对于萧红的失望,阐释得非常清楚: 她,吟会为了嫉妒,自己的痛苦,捐弃了一切的同情(对X是一例),从此我对于她的公正和感情有了较确的估价了。原先我总以为她会超过于普通女人那样范围,于今我知道了自己的估计是错误的,她不独有着其他女人一般的性格,有时还甚些。总之,我们这是在为工作生活着了。[2](P30) 由此可见,至少沪战爆发前,二萧仍生活在萧军那“没有结果的恋爱”的后续影响下。萧军要求萧红做到给予给她带来巨大心灵创伤的丈夫绯闻女主角以同情和理解,而萧红做不到,这让萧军失望于她缺乏超离于普通女性的品格。或许萧军此时还怀着对许的牵念,不忍眼见许遭遇家庭困境和不堪的道德评价。在这方面,作为男性,萧军所承受的舆论压力自然比许小得多。而萧红或许能原谅丈夫的再次出轨,但无法原谅他那与“妻子的朋友、朋友的妻子”发生的不伦之恋的后续牵连。萧军夹在萧红的嫉妒还有许的无助之间,或许也是一种煎熬。他一天天感到与萧红之间爱情的死亡,只是出于工作需要生活在一起。 沪战爆发前,二萧的婚姻就这样走向名存实亡的边缘,分手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只是等待一个特定情境到来。以萧红的敏感,自然会感受到这一切,明了自己和萧军陷于婚姻的暗战。即便发生在眼前的民族战争,似乎也不能改变二萧日渐破裂的家庭。战争与离乱让他们这对本身就不存安稳感的作家夫妇,无望奢求更大的安稳。经历“八一三”淞沪抗战,萧军8月21日日记结尾平静写道:“对于吟在可能范围内极力帮助她获得一点成功,关于她一切不能改造的性格一任她存在,待她脱离自己时为止。”[2](P34)这显示出他在离沪前往武汉前夕,对萧红蓄有离意的冷静。两天后,他进一步表达了对爱情的灰颓与不信任,以及对萧红那份可怕的冷漠:“我此后也许不再需要女人们的爱情,爱情这东西是不存在的。吟,也是如此,她乐意存在这里就存在,乐意走就走。”[2](P3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