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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商周“乐府”考论(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学术论坛》2013年8期 王辉斌 参加讨论

    四、乐府诗源于先秦的被认定
    上述考察表明,“乐府”的设置,在由商、周而秦、汉的历史进程中,其名称、规格等虽然发生了较大之变化,但负责管理和创制乐舞、乐歌等与音乐相关的职能,却始终没有变化。如此,则乐府诗诞生于殷商时期,也就可以论断。即是说,“乐府”在殷商时期的始置表明,文学史上的乐府诗亦乃肇始于这一时期。正因此,后人在论及乐府诗的发生、发展时,即大都将其源头追溯于殷商之际,而并非是停留于“乃立乐府”的汉武帝时期的。虽然,刘勰《文心雕龙·乐府》乃有“暨武帝崇礼,始立乐府”云云,但其开首的一段文字,实际上已涉及到了先秦有乐府诗的这一文学史事实。其云: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钧天九奏,既其上帝;葛天八阙,爰及皇时。自《咸》《英》以降,亦无得而论矣。至于《涂山歌》于侯人,始为南音;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声;夏甲吧于东阳,东音以发;殷整思于西河,西音以兴;音声推移,亦不一概矣。匹夫庶奴,讴吟土风,诗官采诗,乐盲被律,志感丝篁,气变金石,是以师旷觇风于盛衰,季札鉴微乎兴废,精之至也。[15](P152)
    其中所言,即为先秦诗与乐互为关联的历史真实,尤其是“诗官采诗,乐盲被律”八字,更是将乐府诗在当时的“制作”之况进行了勾勒,极具文献学价值。而由此又可知,先秦时期的采诗制度,是与当时的音乐密切相关的。
    而较刘勰《文心雕龙·乐府第七》之所言,更为确切者,则为元稹的《乐府古题序》一文。元《序》云:
    《诗》迄于周,《离骚》迄于楚。是后诗之流为二十四名:赋、颂、铭、赞、文、诔、箴、诗、行、咏、吟、题、怨、叹、章、篇、操、引、谣、讴、歌、曲、词、调,皆诗人六义之余,而作者之旨。由操而下八名,皆起于郊祭、军宾、吉凶、苦乐之际。在音声者,因声以度词,审调节器以节唱。句度短长之数,声韵平上之差,莫不由之准度。而又另其在琴、瑟者为操、引,采民甿者为讴谣。备曲度者,总得谓之歌、曲、词、调。……而编纂者由诗而下十七名,尽编为《乐录》。乐府等题,除《铙吹》《横吹》《郊祀》《清商》等词在《乐志》者,其馀《木兰》《仲卿》《四愁》《七哀》之辈,亦未必尽播于管弦,明矣。……刘补阙云:乐府肇于汉魏。按仲尼学《文王操》、伯牙作《流波》《水仙》等操,齐犊沐作《雉朝飞》,卫女作《思归引》者,皆不于汉魏以后始,亦甚明矣。[16](P4604-4605)
    在这篇《序》文中,元稹分别论及了乐府诗的三个问题:一是溯乐府诗之源;二是论乐府与音乐的关系;三是对“乐府肇于汉魏”说的辨驳。其中,第一、第二两个问题,即是对乐府诗源于先秦的认定。在元稹看来,乐府诗不仅源于上古时期的《诗经》时代,而且“由操而下八名”,即“操、引、谣、讴、歌、曲、词、调”,乃属于真正的乐府诗;“由诗而下”的“诗、行、咏、吟、题、怨、叹、章、篇、操、引、谣、讴、歌、曲、词、调”等“十七名”,虽有歌、诗之分,但也有将其“尽编为《乐录》”者。正因此,其即以确凿的材料,对“刘补阙”(刘猛)的“乐府肇于汉魏”说进行了辨驳。值得注意的是,在对“乐府肇于汉魏”说的辨驳中,元稹所举例证,乃皆为商、周时期之逸诗。而据拙著《商周逸诗辑考》可知,无论是“仲尼(孔子)学《文王操》、伯牙作《流波》《水仙》等操”,抑或“齐犊沐作《雉朝飞》,卫女作《思归引》者”,其作为商、周逸诗,在当时是皆被配乐以歌的,所以,其乃皆为“前乐府”之属③。又,皮日休的《正乐府十篇并序》,也涉及到了“前乐府”的存在问题。其云:
    乐府,盖古对王采天下之诗,欲以知国之利病,民之休戚者也。得之者,命司乐氏入之于埙篪……诗之美也,闻之足以观乎功;诗之刺也,闻之足以戒乎政。故《周礼》太师之职,掌教六诗,小师之职,掌讽诵诗。由是观之,乐府之道大矣。[17](P7018)
    《序》文明确指出:“乐府,盖古对王采天下之诗,欲以知国之利病,民之休戚者也”,即认为古代那些能藉之以“知国之利病,民之休戚者”的“天下之诗”,都属于乐府。因而认为,上古时期采诗官所“采天下之诗”,《周礼》所载太师“掌教六诗”之“六诗”,小师所“掌讽诵诗”之“讽诵诗”,不仅皆为乐府之属,而且还成为“乐府之道大矣”的直接证据。元稹与皮日休,一为中唐诗人,一为晚唐诗人,但其各自于《序》文中之所言,表明乐府诗确实是不“肇于汉魏”的。
    而应指出的是,元稹在《乐府古题序》中对于“乐府肇于汉魏”说的辨驳,还获得了周必大的全力支持。周必大认为:“在虞、舜时,此体(指乐府——引者注)固已萌芽。”周必大是南宋初期著名的诗人与学者,曾亲自校勘过收有“乐府”与“歌行”各20卷的《文苑英华》,即其对乐府诗乃是深有研究的,故其所言,自是可以据信的。其《书谭该乐府后》一文有云:
    世谓乐府起于汉魏,盖由惠帝有乐府令,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也。唐元稹则以为仲尼《文王操》、伯牙《水仙》、齐椟沐《雉朝飞》、卫女《思归引》为乐府之始。予考之“乃赓载歌”、“熏兮解愠”,在虞、舜时,此体固已萌芽,岂止三代遗韵而已。[18]
    在这篇《序》文中,周必大不仅极为赞同元稹乐府诗不“肇于汉魏”的观点,立足于“乃赓载歌”等先秦古歌的角度,对其说进行了材料上的支撑,而且还将乐府诗的肇始期上推到了“虞、舜”之时,也就是先夏时期。
    其实,乐府诗肇始于先秦时期最确凿、最直接的证据,就是郭茂倩所编之《乐府诗集》。在这部百卷本的《乐府诗集》中,郭茂倩所收录的有关“古辞”,即多有属于夏、商、周三代的乐府诗。如卷五十七“琴曲歌辞一”就有16首之多,具体为《神人畅》《思亲操》《南风歌》《襄陵操》《箕子操》《拘幽操》《文王操》《克商操》《伤殷操》《越裳操》《歧山操》《神凤操》《采薇操》《霜履操》《士失志操》《雉朝飞操》④。其他如《薤露》《蒿里》(卷二十七)、《王子乔》(卷二十九)等,亦即皆为汉武帝“乃立乐府”之前的乐府诗,也即“前乐府”。这些先秦乐府诗被收录于《乐府诗集》者,表明在郭茂倩的乐府认识观中,是并不支持“乐府肇于汉魏”说的,也即其与元稹等人的认识是一致的。正因此,李孝光在应元末“文学童万元”之邀为其所刻《乐府诗集》写序时,即于开首如是写道:“太原郭茂倩所辑乐府诗百卷,上采尧舜时歌谣,下迄于唐,而置次起汉郊祀,茂倩欲因以为四诗之续耳。……故是曰乐府诗。”其中的“上采尧舜时歌谣”云云,即是对郭茂倩《乐府诗集》收诗始于“尧舜时歌谣”的一种充分肯定。所以,郭茂倩《乐府诗集》所收“尧舜时歌谣”的事实,即成为了乐府诗不始于汉魏而始于夏、商时期的一个有力例证。而元人左克明《古乐府》卷一、卷七共收录了46首“前乐府”的事实,又可为之佐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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