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诚《文史通义》有一名句:“‘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不离器,犹影不离形……夫天下岂有离器言道、离形存影者哉?”美学界确乎存在“离器言道、离形存影”现象。到书店看看,美学史书一排接一排,像《美的历程》那样的审美史书却少得可怜。 《美的历程》原由文物出版社1981年出版,后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三联书店等出版,并有好几种译本,创下美学出版物多项纪录。这说明“道不离器,犹影不离形”的审美史多么受人欢迎。美学界再造这等“盛况”,需要调结构、立主体、显本位、增专题、开新局,大力开展审美史研究。 治史以摸清历史情况、弄通其中关系为首要,以研究对象为主体。通史以整个历史为主体,行业史、专业史以所研究的行业或专业为主体,不以彰显自身历史为中心。中国是个史学大国,二十四史为其代表,但以讨论史学而知名的,不过刘知几《史通》、郑樵《通志》、章学诚《文史通义》三部,且规模有限。按数量计算,展示史学自身的仅为二十四史的1/8;若谈社会影响力,可“藏之名山”。这就叫彰显首要、突出主体。我国美学研究不过百年,知名的如《中国美学史》《西方美学史》等已不少;随着通史长篇之风愈演愈烈,这种势头有增无减。我不反对继续深化美学史研究,却呼吁更加重视审美史探索,至少形成审美史与美学史比肩平衡的局面。 中国是个审美大国,历史悠久,资源富足,对外交流频仍,审美史研究大有可为。比如,为什么说世界上唯独中国5000年审美史从未中断而持续演进兴发,中华文明整体具有审美性,中国好的传统是优秀或优美的传统,中国审美史屡遭“外侵”而能携其融合前行,在现代化蓬勃发展的今天仍能焕发传统审美的DNA;还有,中国人为什么把审美放在比真和法更高的位置,把“内圣外王”作为人生追求,把“小康”“大同”作为社会理想,思维为什么主要是审美的而不是逻辑的,生活方式上为什么那么喜欢审美而不怎么反思是否科学;再如,老子、孔子等,其著述的文学价值并不高,审美价值却很高,他们对中国古人的审美意识、审美思维、审美精神、审美生活的影响,其他思想家难以企及,为什么会这样?苏轼,号称诗、词、文、书、画“五绝”,“其实,苏的文艺成就本身并不算太高,比起屈、陶、李、杜,要逊色一筹。画的真迹不可复见,就其他说,则字不如诗文,诗文不如词,词的数量也并不算多。”但是,他对他以后的中国文艺史、对文人士大夫审美心性和审美生活方式产生了巨大影响,在海外被林语堂等“忽悠”得几近成为中国古代文人的典范,道理何在?这些都需要审美史家作出回答。 泰戈尔说:“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中国文化的美丽精神更值得宝贵的?中国文化使人民喜爱现实世界,爱护备至,却又不致陷于现实得不近情理!他们已本能地找到了事物的旋律的秘密。不是科学权力的秘密,而是表现方法的秘密。这是极其伟大的一种天赋。因为只有上帝知道这种秘密。”中国审美史家破解这种秘密,探骊得珠,就能认识和把握中国审美史、东方审美史乃至世界审美史的本质及规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