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他收到录用通知,编辑还夸他写得好。但又没过多久,他收到编辑的来信,上面说:“这个小说的调子还是太灰了,我们可能暂时没办法发表。” 一场空欢喜,我爸就把退稿扔到了抽屉里。他说他后来又写过别的小说,调子也很灰,都没能发表。在他那个年代,恐怕他也写不出什么明亮的东西。 后来他就毕业留校、教书,我就出生了,他的书桌被婴儿床代替了。他没有再写作。 如果不是我从事写作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这个故事了。有一天,他跟我“嘚瑟”:“你知道吗,我也写过小说的。”然后就开始跟我讲这个故事。 读书周刊:故事是在听到的那个瞬间就打动您的吗? 张悦然:没有,其实我当时特别失望,觉得没什么特别精彩。 可是,一天一天的,我发现这个故事来到了我的心里,我不停地思考:在那个医院大院里,那些人的后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们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会不会相遇?会不会相爱? 渐渐地,这个故事成了我必须要写的、必须要去面对的一个东西。 决定写这个故事之后,我就去做了一些调查,查阅那起凶案留下的所有记录。我也回到了那家医院,那家医院也正是我出生的医院。在我出生的时候,这个植物人还活着,可能就在我隔壁的某个病房里。也就是说,我们曾在某个时间离得特别近。 在写的过程中,我的眼前总是会浮现这个植物人微笑的脸,而实际上我并没有见过他。 写下这个故事,对于他、对于他的家庭,也许无太大的意义,因为不会改变什么。但是,我觉得,它对我、对后代的人来说,特别有意义,这个意义在于我们应该怎样从坍塌的精神废墟上去重建精神世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