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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史》的历史地理图(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学评论》2014年1期 程光炜 参加讨论

    三甘肃宁夏走访
    在清华附中时期,人们认为张承志是一个“偏激”的人,他本人对此也不否认(18)。这种性格取向的人,有时候会有异于常人的令人吃惊的举动。
    1984年冬,利用新疆考古和日本求学的间隙,张承志进入了甘肃的回民乡村地区。他用充满诗意的语气宣称:
    如前定的命运一样,我生涯中最理想的一帧对图,在进入伟大的西海固山区的翌年,被支持我的朋友搞到,送给了我。(19)将注意力从新疆转移到宁夏甘肃可能是出自一次偶然机缘。张承志在伊犁考古时碰到一个叫马玉素甫的回民老人,得知他不是新疆人,是他祖上从甘肃迁居到这一带的。在新疆,他发现这种现象还比较普遍,于是决定去甘肃的西海固地区询问究竟。张承志在不同场合回忆起自己初入西海固的情形:
    我在一个飘雪的早晨南下。
    到了积雪幽蓝的傍晚,在码头般的固原城,独自下了车。记得那时心情和视野一样,四顾一片茫茫,然后就匆忙迈开了我的脚步。
    蹒跚着,踩着封了山也断了路的积雪,踏进了这个村庄的路口(笔者按:指沙沟)——如阑入了一扇忘了关上的、阿里巴巴的山洞大门。
    那一回我头一次触碰到了枯黄的山、烧炕的树叶、神秘的白帽子,和一个响亮新鲜、叫做西海固的地名。
    在日后的半辈子与我兄弟相称的、手心有一个月亮纹的农民家里,娃娃们和家里大人吃的,是半锅洋芋半锅面糊的散饭。交通已被大雪截断,住进来的我,觉得隐秘和安心。每天的夜间是谈论教门历史的;白天则多是被几个家门弟兄拉着,到各自的屋里转,吃同样没有菜蔬的一碗面,或者炸得黄黄的油香。
    我们的历史,就这么开始了。(20)另一场合是说他由于反感1984年北京的第四届中国作家代表大会一些作家“倡导创作自由”的虚伪姿态,和文人圈里的龌龊现象,遂决定乘火车到兰州,去西海固一带考察的,他把此行涂上了悲剧英雄的色彩:
    在1984年冬日的西海固深处,我远远地离开了中国文人的团伙,他们在跳舞,我们在上坟。后来,刘宾雁发表了他的第四次作协大会日记,讲舞星张贤亮怎样提议为“大会工作人员”举办舞会而实际真和大会工作人员跳了的只有他刘宾雁。(21)在两则回忆中,我们发现张承志的精神之旅在中国的北方版图往下移动,这幅历史地理图的曲线来到了甘肃西海固回民的底层;二是他正在以自己惯有的偏激方式脱离北京的知识精英圈子,他宣称要成为鲁迅《野草》里那样的“孤独者”。他那句1968年插队路上的预言,“自己唱着的歌,和自己将要迎接的生活,其实各自属于极其相异的文化”,最终在新时代里被应验。上次他是以普通家庭出身的知青的身份落户到额吉家,这次他则是以京城知识精英中的觉醒者认同了回民马志文一家。他把他们看做了人世间的至亲:“他等着我,四周围着滚滚的黄土山。就像以前额吉等着我,四周围着乌珠穆沁不尽的大草原”(22)。1968年,他在那些缔造了红歌的上流社会和后裔的身上,觉悟到自己隶属的普通社会与他们原来“属于极其相异的文化”。1984年,作为“智识阶级”的叛逆者,他决定皈依马志文和他的穷人的志业。张承志一直以为自己是真正具有自我反省能力的人。他可能也是中国当代作家中最为纠结和挣扎的一个人。在研究关乎张承志创作和思想的这份历史地理图的过程中,我认为他的精神长旅中的80年代是模糊的,他60年代的脉络反倒非常清晰,他是从60年代这个起点一下子跨越到90年代的(即使在80年代他创作过许多貌似60年代文学特征的小说,例如《歌手为什么歌唱母亲》、《黑骏马》、《北方的河》和《金牧场》等)。60年代的理想主义,这才是绘制他个人这幅历史地理图的一只“无形的手”。
    在1984年冬末剩下的日子里,包括在多次往返西海固的日子里,被张承志称作“我的引路人”的马志文,还有其他人,给他讲了许多关于《心灵史》主角马明心——这个穷人老师的故事。他被清朝乾隆政府杀害后,两个妻子一个自尽于陇东山区,还有一个张夫人携女儿充军新疆伊犁。张夫人除夕夜杀了当地官吏,大年初一自首求死,案官沉吟良久说:“好一个有志气的女人!”另一个故事发生在固原的双林沟。3年后,死的死,捕的捕,西海固里一片死寂。官军听说造反首领潜伏在双林沟,这个男人之前已战死,这天女人正在家切土豆给娃娃熬散饭。官军一拥而入,在灶台上抓住她,女人一菜刀劈死了一名官军。她死了,就为了师傅存在家里装满书籍的那两个木箱。她不识字,但知道要守住两个木箱的秘密。几十年后,双林沟的人把两箱书还给了师傅的遗腹女——教内称作姑姑的女人。还有人陪他走访当地的清真寺,张承志亲见“清真寺里人们还在补一天的天命拜。老人们神色肃穆,我呆呆凝视着他们”,“这些白日在高山的山峁上吆牛种地傍晚背回巨大的柴捆的人——全神贯注,悄然无声”(23)。他说:“就这样,我被一套辈辈都有牺牲者的家史引着,一刀剖开了乾隆盛世。而当我认识的刀剥着《清史稿》”,看到被民间“口述史”质疑的官修的《钦定兰州纪略》后,“我就永远否认了统治者的……盛世”(24)。
    1984年冬,他听到了这一带有个汉子装哑20年的故事,口述者讲述了许多沉埋于历史深处的轶事传闻。张承志的足迹几乎遍布西海固几个县的大小乡村,在沙沟马志文家的炕上听他说拱北光复的事迹,听他的乡亲上“清史课”,在黄沟听老人讲述,在北庄阿爷家里听他叙述悲剧传说和神圣领域的话题。1985年春,他从马志文的来信中得知,说是兰州要举行道祖拱北光复的仪式。张承志在《背影》写道:
    到达时兰州已是夜色苍茫,而我还在徘徊——我不知道尔麦里的地点。
    第二天我的两眼看见了一个波澜壮阔的伟大场面。两万农民从陇东河西、从新疆青海奔涌汇集在此,人头攒动的海洋上尘土弥漫。无文的农民掀起了直入云霄的呼啸,为说谎的历史修订。当两万人汇成的大海在我眼前喧嚣沸腾,当我真真地看见了两万个终日躬耕荒山的背影在拥挤呼喊,当我震惊地知道自从乾隆四十六年三月二十七日清朝刽子手使一腔血洒在兰州城墙以后,二百零四年之间无论腥风血雨苦寒恶暑,撒拉东乡各族的人民年年都要在此追悼颂念——我激动得不能自制。那染血的城墙早已荡然无存了;岂止乾隆年号,即使改朝换代也只有三次。二百零四年对一个统治者来说,不仅是太长而且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而人民——我凝视着那两万背影我明白了:人民要坚持着心中沉重的感情直至彼世。
    于是我慌忙追上了他们。
    陇东、河州、运河、天山、济南府、焉耆镇,我追寻着他们的踪迹,追寻着我看到听到的一切在我心中激起的回声。(25)在我看来,张承志走访甘肃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疆考古。新疆考古对于《心灵史》这部小说有着一言难尽的历史地理学价值,否则张承志就发现不了西域语言文化在新疆、青海、宁夏和甘肃传播的轨迹,他也无法勾连起甘肃起事失败的各种传说,以及它们与吉林船厂、北京、开封和济南等地的回民史之间的联系。好在这一切在小说中都有非常详细的描述。在这个历史链条上,流传于西海固地区的传说、叙述、故事和轶闻,就被组织成1990年7月杀青的长篇小说《心灵史》的叙述结构、中心情节和重要片断,许多故事原型都被直接搬进了小说之中。那些在西海固沉默睡去了200多年的故事传说,都在小说中一一复活。因此马烈孙在初版本的《心灵史》的“序”中说:“我们这些回民,曾经历过相当漫长的磨难。有时,也曾经盼望有人出来,为我们写出真实;但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而张承志出现了……数年来,他不问艰苦,在偏僻的乡村奔波……成就了这部书。这是我们回民自己的书。”(26)
    1989年7月,也就在《心灵史》即将写完的时候(当年9月),张承志在宁夏的一座清真寺坐定。天天过着真正的精神生活,他觉得自己摸索到了关于人生信仰的正确的方法。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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