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唐文学文本的“完整性”与“碎片化”——兼论文学文本的“不可靠性”问题(5)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02:11:46 《上海大学学报》2014年第 孙少华 参加讨论
“雉”在《诗经》中,是以正面形象用来比兴的,例如:《国风·邶风·雄雉》:“雄雉于飞,泄泄其羽。”《国风·邶风·匏有苦叶》:“渳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国风·王风·兔爰》“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有兔爰爰,雉离于罿”。《诗经·小雅·小弁》:“雉之朝雊,尚求其雌。”等等。《诗经》多采自民间,在先秦上层贵族纠缠于“雊雉升鼎”的灾异时,从民间视角看到的却是“雄雉于飞”、“雉鸣求其牡”等祥和景象。如在贵族屈原的眼里,“雉”是卑下的形象,其《怀沙赋》称:“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雉翔舞。”起码在先秦或者汉初,民间与贵族心中对“雉”的价值判断是有差异的。 “雉”的地位发生转化,主要在两汉之际。当时士人社会地位的变化,是否是造成“雉”的叙事文本发生变化的原因,我们不得而知。但此后的文学文本,完全接受了“白雉”形象,则是事实。班固《两都赋》后附录五首诗,其五为《白雉诗》。《两都赋》称:“主人曰:‘复位,今将授子以五篇之诗。’宾既卒业,乃称曰:‘美哉乎斯诗!义正乎杨雄,事实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学,盖乃遭遇乎斯时也。小子狂简,不知所裁,既闻正道,请终身而诵之。’”[9]班固在此将《白雉诗》与《明堂诗》、《辟雍诗》、《灵台诗》、《宝鼎诗》并列,而后四者皆政治权力象征,可知“白雉”在汉代社会的重要地位。同时,班固将《白雉诗》等五首的辞赋成就,比作扬雄、司马相如,这是将《白雉诗》五首提升到了很高的文学地位。如此,“白雉”在政治与文学形象上完全被神圣化,进入文学文本成为被关注对象,就成为必然的事情。如左思《蜀都赋》:“白雉朝雊,猩猩夜啼。”《吴都赋》:“白雉落,黑鸩零。”都具化为单个的文学形象,缺少了政治意味。 魏晋之后,士人多以射雉为戏,潘安《射雉赋》是以文学形式对此类活动的表现。“雉”的政治地位可能发生了变化,但其一变而成为人文笔下自由的化身,即使潘安射雉,眼中也是此种景象:“天泱泱以垂云,泉涓涓而吐溜。麦渐渐以擢芒,雉鷕鷕而朝鸲。”这当然是一种文学表达,并无政治或文化意义,且此种文学形式,在此前已有出现,如马融《长笛赋》:“山鸡晨群,壄雉晁雊。求偶鸣子,悲号长啸。”曹丕《善哉行》:“野雉群雊,猴猿相追。还望故乡,郁何垒垒。”张华《杂诗十首》:“泽雉登垄雊,寒猿拥条吟。溪壑无人迹,荒楚郁萧森。”皆是。 “白雉”比兴,还带来了一种新的文体形式,即《雉朝飞操》(一曰《雉朝雊操》)。其本事可能有不同说法,但在此类文学样式中,“雉”完全被文学文本“碎片化”,成了一种文体的代称。西汉扬雄、齐犊沐子曾论及《雉朝飞操》来源;而宋鲍照、梁简文帝,甚至包括唐代的李白、韩愈都有同题作品。这样的话,从“越有雊雉”到“雊雉升鼎”,再到“白雉”,再到“飞雉”,再到“雉朝飞操”,这个概念不断与经、史文本剥离,其形象不断被“碎片化”,最终完成了从单纯的“知识积累”或“信息传递”到“文学审美”的升华,并且最终定型为一种新文体。 从《诗经》到班固《白雉诗》,再到曹丕、左思、张华、萧纲,甚至直到李白、韩愈,他们作品中都出现了“雉”的形象,但其心目中的“雉”却有千面,每个人想象与描写的理想各不相同。这就形成了“雉”的不断被“碎片化”。文学文本就具有这种不断衍生或再生的“碎片化”特征。我们强调文学研究要“回归文学”,其意义亦在于此。从理论意义上分析,文学文本的“完整性”与“碎片化”,在经历了从“事件记录”到“故事转述”、从“现象叙述”到“内涵阐释”、从“真实叙述”到“虚拟代言”的一个过程之后,必然形成全新的“文学文本”。这种“文学文本”,是结合“经史文本”的“原始文本”与“次生文本”,并运用文学修辞手法进行加工、改造之后产生的。它较少关注经史文本之“真”,而更关注文学文本之“美”。二者的主要联系是:文学文本的“完整性”,部分承担了经史文本的“政治教化功能”,但也与文学文本的“碎片化”过程一样,同时具有抒情、说理与叙事的功能,具有远离政治、靠近人心与情感的倾向。尤其是从政治神坛上被“碎片化”下来的文学个体形象,文学审美力逐渐增加,政治教化的功能则不断减弱。这是“文学文本”产生的主要驱动力。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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