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素动词向名词范畴转移的机制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1:11:34 《汉语学报》2019年第3期 贺天琪 何洪峰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动素名词即由两个动语素组合而成的名词,成分与结构异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共456个。动素动词范畴转移为名词,经历了动语素>动词>名词三个阶段。动素动词范畴转移有其独特的机制:句法上带名词化标记,做主宾语,做“有、无”的宾语;语义上从动态到静态,陈述到指称,获得量化特征。认知上是转喻和隐喻。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有其外在与内在的动因:词义系统驱动;认知机制驱动;表意创新驱动。 关 键 词:动素名词;范畴化;句法;语义;认知 作者简介:贺天琪,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香港城市大学翻译及语言学系;何洪峰,华中科技大学中文系。 0 引言 “范畴化(categorization)指人类将经验组织成各种一般概念及相关符号的整体过程。”(克里斯特尔2000[1997]:51)由语素构成词就是一个范畴化过程。在此过程中,构成成分的性质、功能和整体结构一致的,是同质结构,比方名语素构成名词(如“书本”),动语素构成动词(如“学习”)等;其构成成分的性质、功能和整体结构不一致的,是异质结构,比方名语素构成形容词(如“机械、道德”),动语素构成名词(如“出纳、摆设”)。异质结构均发生了语义及功能的重新范畴化,这一过程是有迹可循的,即有其独特的句法、语义及认知机制。 双音动语素组合引起了学界关注,有学者从构词语素出发,分析其语法功能(饶勤1993;蒋雪2010;李星岐2012)。苑春法、黄昌宁(1998)基于清华大学汉语语素数据库,统计了语素构成双音复合词的类型,其中动素名词共218个,在双异质名词中数量最多,值得深入研究。 双音动素名词,即由两个单音动语素()组合而成的双音复合名词: 该类名词的构词语素与整体词性具有异质性,其构词过程经历了从动语素范畴到名词范畴的转移。本文基于《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统计出456个双音动素名词,分析其重新范畴化的历时表现、转移机制及动因。下文例证及各统计数据如无特别标注,均来自《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 一、动素动词向名词范畴转移的历时表现 “在语法领域里,范畴化指确立一组用于语言描写的分类单位或特性,它们的基本分布相同,并在语言中始终以一个结构单位出现。在语言演变过程中,一个单位的所属范畴可能发生重新范畴化(recategorization)”(克里斯特尔2000[1997]:52)。动语素向名词范畴的转移,先是动语素范畴化为动词,再由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第一阶段是构词过程,即动语素凝固为动词;第二阶段是范畴转移过程,存在“中间阶段”。 1.1 动语素的动词范畴化 之间必然存在语义及语法联系:语义上,二者处于同一上位范畴;词法上,二者间存在并列、偏正、支配等词法关系。 1.1.1 语义上的范畴化 结合的基础是属同一语义范畴。苏新春(2013)将动词按语义分为3类:生物活动、社会活动、运动与变化。构成同一个名词的动语素均属于同一语义范畴: 1.1.2 语法上的范畴化 其中,并列式和连动式共311个,占总体的68%,是动素名词最主要的构词方式。这是因为动素名词由“”的词法结构压缩而来,两个动语素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与并列、连动的情况不谋而合。另外,89%的并列式是同义并列,连动式则全部为同义连动。这是因为古汉语中的同义单音动词多“连文”出现,互训对释,频繁连用而固化成词。 1.2 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 同一语义范畴的凝固为动词后,进入动词范畴,获得动词语法范畴的性质、功能。这类动词可经重新范畴化,进入名词范畴,获得名词语法范畴的性质、功能。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渐进过程。大致可分两步:半名词化>纯名词化。 1.2.1 半名词化 半名词化即名词、动词义并存的词。该类词尚未完全范畴化为名词,兼属动名两类,共333个。如: 疏漏:①疏忽遗漏。②疏忽遗漏的地方。(P.1212) 刘润清、刘正光(2004)认为词语的去范畴化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失去句法分布特征;意义抽象与泛化;丧失语篇地位;功能和范畴转移。动词向名词范畴转移过程中,存在“中间阶段”,即失去部分动词特征,获得部分名词特征,这在句法、语义、认知方面均有体现。如“教授”: 动词阶段。出现较早,首见于春秋: (1)因出,指形名道。(《老子想尔注》) 中间阶段: (2)a.以《五经》、《论语》、《孝经》、《尔雅》者。(《汉书·平帝纪》) b.而以为人师者,通人也。(《论衡·超奇篇》) c.章为当世名儒,尤盛,弟子千余人。(《汉书·云敞传》) d.今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之实。(《北史·邢邵传》) 例(2)中“教授”逐渐转向名词:(2a)借“者”转为名词;(2b)和“以”构成介词短语,指称动作名称;(2c)做主语指称事件,已经名物化;(2d)受“无”修饰,与“学官”对释,是名词。 名词阶段。出现稍晚,首见于汉代,汉唐后各级学校设“教授”主管学校事务,宋以后为官职专名: (3)征天下通一艺十一人以上。(《汉书·王莽传》) 1.2.2 纯名词化 纯名词化即仅存名词义项的词。该类词向名词的功能范畴转移已彻底完成,是典型的名词,共123个。如: 视听:看和听的范围;看到的和听到的事情。(P.1196) “视听”在现汉中为名词,但历史上曾出现过动词用法: (4)父母偶然,其女颜色精神,语言恍惚。(《警世通言》第三十八卷) 二、动素名词重新范畴化的句法机制 动素动词向名词范畴转移的过程中,会经历“中间阶段”。这一阶段的词可进入3种句法槽:带名词化标记;做主宾语;做“有、无”的宾语。 2.1 带名词化标记 朱德熙(1983)将“者、所”看作名词化的形式标记。张斌(2011)认为能在“把、从、向”等介词后组成介词短语是名词的“充分条件”。动素动词可带名词化标记自指或转指,凸显[+指称]义,增强其名词性,有3种形式: X+者。“X”指称动作行为,“X+者”转指动作主体: (5)a.第忆为四川万编修者。(《明史·万安传》) b.某晓他说不得,恐记录者之误。(《朱子语类》第三十三卷) 所+X。“X”指称动作行为,“所+X”转指动作行为结果/受事: (6)a.虽所好恶,其与人无以异。(《淮南子》第十九卷) b.凡所称谓,四方书疏亦如之。(《宋书·王玄谟传》) 其+X。英语中“that”引导名词性从句表自指或转指,汉语中句子或分句首位的“其”,类似于“that”,有提示名词的作用。X指称动词行为,“其X”转指受事: (7)a.见其摆设齐整,啧啧叹羡。(《警世通言》第二十六卷) b.其关系盖匪细矣。(《金瓶梅》第四十八回) 此外,“X”还可同时与“其”“所”“者”结合,转指动作主体或结果: (8)a.故其所教训者无所遗逸焉。(《列子·黄帝》) b.因时务论其书传中灾异所记录者。(《史记·天官书论》) 2.2 做主宾语 朱德熙(1983)认为动词做主语和宾语时仍属动词,但具有指称义。主宾位上的动素动词,指称义凸显,处于向名词转化的中间阶段。 做主语时,可作两可分析(如例9);做宾语时,名词意味更强,多已彻底转为名词(如例10): (9)a.故此客人来多投他,买卖做得去。(《二刻拍案惊奇》第四卷) b.如年月稍多,记录详备。(《旧五代史》第七十九卷) (10)开屯田,立保障。(《元史·列传》第三十六卷) 2.3 做“有/无”的宾语 名词的一个重要语义特征是[+量化],动词受“有/无”修饰后,初步具有数量特征(表存在),处于向名词转移的中间阶段。朱德熙(1983:60)将做“有/无”宾语的动词看作“名动词”。如: (11)a.但字有假借,声有轻重。(《史记》第一百一十四卷) b.通是一气,初无间隔。(《朱子语类》第九十八卷) 三、动素名词重新范畴化的语义机制 从动词到名词,动素动词的语义变化有三点:动态→静态;陈述→指称;获得量化特征。 3.1 动态到静态 动素动词多是动作动词,少数是心理动词,具有[+动态]的语义特征。动素名词多是普通名词,具有[+静态]的语义特征。动素动词>名词的过程,也就是[+动态]>[+静态]的过程。如: (12)a.乃集公卿会议其事。(《北史·列传》第二十二卷) b.会议者四十八人,所同者六七人耳。(《旧唐书》第二十六卷) c.凡遇会议,一二倡率於前,众附和於后。(《清史稿下·列传》第五十六卷) 例(12a)的“会议”带宾语,义为“聚集在一起议论”,[+动态]义强;例(12b)带“者”转指“参加会议的人”,“会议”指称“会集议论”的行为名称,[+动态]义减弱;例(12c)做宾语,[+动态]义完全消失,[+静态]义凸显。 3.2 陈述到指称 朱德熙(1983)认为动词指称义的获得受句法语义制约,分自指和转指两类。所谓“自指”就是指称动作行为本身的名称(整体ICM);所谓“转指”就是指称动作行为相关的内容(同一ICM内部),这些内容已经隐含在动词本身的“事件框架”中了,如:动作的主体、对象、结果等。动素动词通过自指或转指,逐步丧失[+陈述]义,获得[+指称]义。如: (13)a.或掩蔽消息,倏忽而至。(《北史·列传》第二十六卷) b.其所掩蔽者,皆大防、苏辙之所爱。(《栾城集》第五十卷) c.今贤非尧舜汤武也,而有掩蔽之道。(《吕氏春秋·不苟论》) d.“夫道若大路然”,何掩蔽之有?(《朱子语类》第一百二十三卷) 例(13a)的“掩蔽”带宾语,陈述说明主语;(13b)进入“其所X者”句法槽,陈述形式表指称;(13c)做定语修饰“道”而自指动作名称,义为“掩护遮蔽的行为”,但和现代汉语中的名词义不同;(13d)做主语转指“用来遮蔽的东西”,和现代汉语中的名词义相同,已完全转化为名词。 3.3 获得量化指称 名词有[+量化]的语义特征。但是,并非所有的动素名词都获得了量化特征,[-量化]的动素名词有三种:抽象不可数名词(“际遇”);专有名词(“如来”);整体名词(“伤亡”)。 由于句法语义的制约,并非所有动素动词都获得了相同的[+量化]特征,根据其[+量化]的程度,可由浅至深地分为四个阶段: 一是仅获得[+量化]的认知特征。由于语义及搭配习惯的制约,一些动素动词的[+量化]特征很少在句法中显现,仅具有认知上的数量特征。试比较: 押当:小当铺。(P.1488)-a*一间/家押当 b一间/家当铺 “押当”“当铺”为同义词,但仅“当铺”可受数量修饰。“押当”虽有名词范畴语义,有[+量化]的合理性和可能性,但却无[+量化]的语法特征,仅有认知上的[+量化]义。 二是做“有/无/没”的宾语。一些动素动词,不受数量结构修饰,但可做“有/无/没”的宾语,初步具备[+量化]义(表存在)。如: (14)a.户空而虚,无盈余。(《太平经·己部》第八卷) b.以其所退减其所进,犹有盈余。(《后汉书志》第三卷) 例(14a)“盈余”在例(14a)做“无”的宾语,表数量的极端;在例(14b)中做“有”的宾语,有[+量化]义,只是数量无法确定。 三是受[+量化]特征的成分修饰。如受“多”修饰,具有[+量化]义: (15)a.早是幽欢多障碍。(《全宋词·杜世安词集》) b.江上易优游,城中多障碍。(《全唐诗》第四百四十五卷) 或带[+量化]义的补语,名词性更强: (16)a.仁宗初甚乡用,时论毁誉参半焉。(《清史稿》第三百五十七卷) b.血流成河,积怨满于山川。(《旧唐书·李密传》) c.于正人心、息邪说关系不少。(《续资治通鉴》第一百七十卷) 四是进入典型[+量化]特征句法槽。即“数量+N”(a)或“N+数量”(b),此时已完全转为名词: (17)a.到彼攀个高门,这些田产也有个依靠。(《警世通言》第二十五卷) b.忽一日见贴下告示一道。(《三国演义》第九十一卷) 四、动素名词重新范畴化的认知机制 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句法机制是其语法范畴特征;语义机制是其语义范畴特征。这些都是重新范畴化过程中或实现后的表现,然而,这一过程是如何实现的?有何路径?这就是其认知机制。从认知语言学的基本原理来看,动素动词范畴转移的认知机制主要有两种:转喻机制;隐喻机制。部分动素名词有多个名词义项,这些义项可用不同认知机制解释,如: 出纳:①机关、团体、企业等单位中现金、票据的付出和收进工作。②担任出纳工作的人。③泛指发出和收进的管理工作,如图书馆有出纳台。(P.190) ①③动作转喻动作名称,指称“收进和发出”这种工作;②动作转喻主体,指从事“收进和发出”工作的人。本小节将语义不同的名词义项看作不同的词,用“词语+序号”表示(义项①写作“”)。456个动素名词,共507个名词义项。 4.1 概念转喻机制 Collins & Loftus(1975:407-428)基于“语义相似性”提出激活扩散模型,可用来解释动素名词的转喻机制。将“动作行为”看作一个概念结点,当其受到外界刺激时,就会由近及远地激活邻近结点,发生语义范畴转移,如图一: 动词激活对象主要有两大类:论元;状态元。“主体、对象、结果/产物”等是动词论元,与动作距离近,更易被激活。用动作转喻产物、主体、对象的动素名词共307个,占总体的60.5%。而“工具、方式、地点、时间”等是动词的状态元,距离较远,故动作转指这些结点的词较少,共47个,占总体的9.3%。 转喻是动素动词名词化的主要手段,共450个,占总体的89%。但是,通过隐喻名词化的只有57个。这一结果仿佛与印象中以隐喻为主的认知方式矛盾,但却真实地反映了动素名词的语义演变路径。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1)本文仅以《现汉》中已固化的义项为准,未考察动素名词的语用意义,不包括具体语境中的隐喻。2)语法上,动词(谓语)处于句子核心,直接联系主语、宾语、定语、状语、补语等句子成分,根据“邻近性”原则,更易转喻这些相关句子成分,而较少映射到另一范畴。3)语义上,动词语义具有高度“自洽性”,如同一出“小戏剧”(特思尼耶尔1959,转引自胡明扬2007:221-222),施事、受事、方式等已经隐含在动词本身的语义中,故更易被激活而转喻。需要说明的是,本文对隐喻和转喻的区分并不是将二者完全对立,而是着眼于二者间的基本差别:转喻基于“邻近性”,而隐喻基于“相似性”。 Radden & Kovecses(1999:11-15)将转喻分为两类:整体ICM与其部分;同一ICM的各部分。动素名词的转喻,多发生于同一ICM内部。 4.1.1 整体ICM与其部分 动素动词发生整体ICM转喻的较少。一般是语义相近的并列式,以两个语义相关且具有代表性的事件,转喻整体事件,共9个。以“买卖”为例。 “买卖”在古汉语中是动词,义为“买进和卖出”: (18)今监御史公穿军垣以求贾利,私买卖以与士市。(《汉书·胡建传》) 现代汉语中,“买卖”仅存名词义:“生意;商店”。以“生意()为例,“做生意”包含多个分事件:采购(买入)、广告宣传、向顾客推销产品、卖出等。其中,“买入”和“卖出”比较有代表性,在做生意这个事件域中是“凸显的”。因此“买卖”以这两个分事件,转喻整体事件,即“做生意”(图二)。 4.1.2 同一ICM的各部分 此类词共441个,是动词转化为名词的主要手段,可分9小类: 转喻结果,共118个。如:刺绣:“绣”→“刺绣工艺的作品”。 转喻主体,共103个。如:帮办:“帮助办理”→“帮助办理的人”。 转喻对象,共86个。如:穿着:“穿衣服”→“穿的衣服”。 转喻动作名称,共83个。如:产销:“生产和销售”→“生产和销售”的动作名称; 转喻使用的工具,共40个。如:引酵:“引起发酵”→“面肥”。 转喻该动作发生的地点,包括具体地点(4个)和抽象地点(3个),共7个: 买卖:“买进卖出”→具体地点“商店”。 欠缺:“缺乏”→抽象地点“缺乏的地方”。 转喻该动作发生的时间,仅2个。如:礼拜:“做礼拜”-→“礼拜天”。 转喻该动作的能力,仅1个。如:决断:“拿主意、做决定”-“决定事情的魄力”。 转喻该动作发生的方式,仅1个。如:待遇:“对待(人)”-“对待人的方式”。 4.2 概念隐喻机制 Lakoff & Johnson(1980:11-23)将隐喻分为结构隐喻、方位隐喻和本体隐喻。动素动词发生隐喻的较少(57个),且都是结构隐喻。可分两小类:整体隐喻;部分隐喻。 4.2.1 整体隐喻 即全部动语素发生隐喻。动素名词以并列式为主,→般是动素义结合后再发生结构隐喻,表抽象事物,共47个。如: 摩擦:①物体和物体紧密接触,来回移动。②两个相互接触的物体,当有相对运动或有相对运动趋势时,在接触面上产生的阻碍运动的作用。③(个人或党派团体间)因彼此利害矛盾而引起的冲突。(P.919)摩擦3发生了结构性隐喻,如图三所示: 强调物体接触产生“阻碍作用”,与人和人接触产生矛盾具有相似性,故基于此发生结构性隐喻。可见,“”的认知范畴转移路径为:①→(转喻)→②→(隐喻)→③。 4.2.2 部分隐喻 即部分动语素发生隐喻。一般是发生隐喻,表示的情态方式。共10个。如: 浮想:①头脑里涌现的感想。②回想。(P.402) 浮:①停留在液体表面上(跟“沉”相对)。(P.401) “浮想”的“浮”义为“在头脑中涌现”。将大脑活动看作海,脑中的感想就如同海水。“物体浮在液体表面”和“想法涌现在脑海”有相似之处(如图四)。“浮”发生隐喻后,表示“想”的情态方式。如图五: 五、动素名词重新范畴化的动因 认知机制解释了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的认知路径,那么是什么动因驱动其重新范畴化呢? 5.1 词义系统驱动:需要名词来指称对应的动作行为 词汇是有限的,而语义是无限的。这就必然导致词汇量不能完全满足语义表达。动词表示陈述,当需要指称这种陈述时,就必须使用名词范畴。因此,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的根本动因,是词义系统中需要相应的名词来指称动素动词。即让这类词兼属陈述和指称两个范畴,或完全范畴化为指称范畴,以满足词义表达系统的需要。如: 比赛:①在体育、生产等活动中比较本领、技术的高低。②指这种活动。(P.67) 比喻:①比方。②修辞方式。(P.68) 产销:名生产和销售。(P.143) “比赛”“产销”“比喻”本来表示陈述,当需要指称这些陈述时,就必须使其由动词范畴重新范畴化为名词。“比赛”“比喻”动名义项并存,处于半名词化阶段;“产销”仅存名词义项,已完成转移。 5.2 认知机制驱动:ICM内部完形机制直接激活名词范畴 名词指称动作行为,必须跟动作行为具有相关、相似的理据性,而动素动词通过认知机制,直接发生转喻或隐喻,激活名词范畴则是最便捷的方法。大多数动素动词在动作ICM内部发生转喻而获得名词义。动作ICM是一个心理完形,包括[+动作]·[+主体][+对象][+结果/产物]·[+工具][+方式][+时间][+地点]等语义论元结点。[+动作]是该完形的核心,一旦受到外界刺激,就会激活相邻的论元结点,从而发生转喻。如: 记录(动作)→“做记录的人”(主体) →“当场记录下来的材料”(对象) →“最高成绩”(结果) 这种认知路径是非常直接而自然的,几乎没有认知障碍。 5.3 表意创新驱动:动素名词蕴含动态形象色彩 词汇新生不一定完全是词汇语义系统能否满足表义问题,一个突出的现象是,词汇系统中原来已有某个名词,为什么又从动素动词中产生出新名词呢?试比较下列同义词: a助手-b帮办 a绣品-b刺绣 a衣服-b穿着 上列词中,a是一般名词,b是动素名词。为什么汉语词汇系统中既有a类名词,又有b类词呢?这是因为:其一,二者构词方式不同,a主要由名语素构成,动语素是修饰成分;b由动语素构成。其二,二者本义不同,a表指称,指称人或物;b表陈述,陈述动作行为。其三,二者语义性质不同,a是名词义;b兼有动词义和名词义。其四,二者形象色彩不同,a的形象色彩不明显,如“助手”,即“协助别人工作的人”;而b蕴含着动态形象色彩,如“帮办”有“帮”“办”两种行为的色彩,“刺绣”,有“刺”有“绣”的动作形象色彩,也有用“刺”的绣法而产生的“绣品”的效果形象色彩。 因此,动素名词与一般名词不同,其构成语素、方式等使其有着独特的语义,特别是蕴含着独特的形象色彩,这满足了词汇表义专门化、多样创新化的需求。 现代汉语动素名词是一种成分与结构异质的单位,此类名词数量不少,根据本文的统计共456个。 动素动词发生重新范畴化而成为名词,经历了动语素>动词>名词的发展,名词阶段又有半名词化→全名词化两个阶段。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有着独特的机制,句法方面主要是带名词化标记;做主宾语;做“有、无”的宾语;语义方面主要是动态到静态;陈述到指称;获得量化特征。认知方面主要有转喻机制和隐喻机制。 动素动词重新范畴化为名词有着外在与内在的动因:词义系统驱动;认知机制驱动;表意创新驱动。其语义演变,既体现了人类语言“认知一语用的普遍性”(吴福祥2017),也体现了汉语文化思维的相对性。 原文参考文献: [1]符淮青2004《现代汉语词汇》,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蒋雪2010《现代汉语连动式复合词释义研究》,载中国辞书学会主编《中国辞书学会第六届中青年辞书工作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国辞书学会. [3]戴维·克里斯特尔2000[1997]《现代语言学词典》,沈家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4]李星岐2012《浅析现代汉语连动式合成词》,《文学教育》(中)第6期. [5]刘润清、刘正光2004《名词非范畴化的特征》,《语言教学与研究》第3期. [6]饶勤1993《从句法结构看复合词中的一种新的构词方式——连动式构词》,《汉语学习》第6期. [7]苏新春2013《现代汉语分类词典》,北京:商务印书馆. [8]吴福祥2017《试谈语义演变的规律》,《古汉语研究》第1期. [9]苑春法、黄昌宁1998《基于语素数据库的汉语语素及构词研究》,《世界汉语教学》第2期. [10]张斌2014《指称和陈述》,《对外汉语研究》第1期. [1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2016《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 [12]朱德熙1983《自指和转指——汉语名词化标记“的、者、所、之”的语法功能和语义功能》,《方言》第1期. [13]Collins,Allan M.and Elizabeth F.Loftus.1975.A spreading-activation theory of semantic processing.Psychological Review 82.(6):407. [14]Lakoff,George and Mark Johnson.2008.Metaphors We Live by.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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