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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年话“牛”


    今年是农历辛丑年,按照十二生肖来说,正当牛年。牛是人类较早驯化和饲养的动物之一,与人类的生态关系极为密切。传统认为牛的驯化起源于中东地区,2013年云南师范大学张虎才教授的研究团队通过对哈尔滨附近的人类驯化牛类化石进行的年代学、形态学、DNA测序等综合分析,证明我国东北地区可能是至今未知的动物驯化源地之一,改写了全球动物驯化的单一起源地的传统观点。[1]
    我国传统上把马、牛、羊、鸡、犬、豕共称为“六畜”,“六畜兴旺”是农业社会的美好祝愿。汉族民间立春时节都有鞭打春牛,贴春牛图的习俗,寓意劝农力耕。四川、广东等地民间传说牛王神生日是农历十月初一,一些少数民族还在这一天举办敬牛节。仡佬族有牛王节(苗族称为舂粑节),人们备红糖,舂粑粑,糊在牛角上,于牛厩门前敬牛王菩萨,酬谢耕牛终岁辛劳。仡佬山寨还流传着“仡家一头牛,性命在里头”的民谚。除此之外,浙江义乌以及西南的侗族、苗族等还有斗牛节。清代陈其元曾亲眼目睹金华人的斗牛之风:“二牛并峙,互相注视,良久乃前斗,斗以角,乘间抵隙,各施其巧”(《庸闲斋笔记》卷五《婺州斗牛俗》),以致“牛所买来之家,呼之曰‘牛亲家’,豢牛之牧童,名之曰‘牛大舅’,其真正儿女亲家,亲之不若与牛亲家亲。”(同上)
    人类很早就开始用艺术的形式描写“牛”,西班牙Altamira旧石器时期岩洞中所画的野牛,是艺术史上有名的画作。
    
    密县汉画像砖所绘的《斗牛图》,[2]也是惟妙惟肖,远比文字描写具体生动。那么图画与文字的界限何在呢?
    
    文字起源于图画。我国云南纳西族东巴文“牛”字或作,形象地描绘出了牛的全体。但是,这样的表现方法太过于具象,不便于记录和书写。因此或简化作,[3]省略了部分形体,只画出了最典型的牛头。贵州水族水书“牛”字作,[4]也是只画出牛头来代表全牛。
    文字毕竟不是图画,即使象物之形的象形文字,也并不一定要像图画那样巨纤无遗,毫发毕现,只需要突出所描述对象的主要特征,使人一见可识即可。就像NBA芝加哥公牛队的队徽一样,都是仅仅画出公牛的牛头来表示公牛。
    
    有趣的是,汉字的造字方式也是只画出牛头来代表牛。现藏故宫博物院的牛鼎(《殷周金文集成》1103、1104,下简称“集成”)、美国旧金山亚洲美术博物馆的牛簋(《集成》2973)等商代青铜器铭文中“牛”字作等形,都写得非常肖形。汉字的表现方式与公牛队的队徽以及纳西族的东巴文、水族的水书一样,都是以部分转喻全体。这种省形造字方式在早期文字中非常普遍,也是与具象图画的重要区别之一。
    尽管如此,上述铭文都是仅有单字的族氏文字,严格说来,它们究竟表示的是普通的“牛”这个词还是特指的“特”(公牛)、“犊”、“犗”(阉牛)、“犍”甚至“牺”、“牲”等词,并不十分清楚。因此,这种表现手法实际上还处于文字画阶段,与真正代表语言符号的文字相比,还有一定距离。
    真正汉字学意义上的“牛”字见于商代甲骨文,“”(《甲骨文合集》21120,下简称“合”)、“”(合18275)等字形是明确指称“牛”这个词的。“牛”字仍然只画了一个牛头来表示牛,突出牛的典型特征牛角,仍然以部分转喻全体,但是形体更为简化,图案抽象为线条。
    在甲骨刻辞中,不仅有“黄牛”、“黑牛”、“白牛”、“幽牛”等记录,还有“一牛”、“二牛”、“三牛”、“四牛”等记载,比较特殊的是甲骨文的数字“一”、“二”、“三”、“四”是在牛字的一角上画一、二、三、四道,分别写作“”(合2214)、“”(合11144)、“”(合9774正)、“”(合683)等形。西周金文一直到小篆文字,都没有大的形体变化。随着文字逐渐演化,牛角之意渐失。在秦代的岳麓秦简中,比较正规的写法作“”,还保留了两支牛角;而在睡虎地秦简中,草率一些的写法作“”,看起来就像只剩下一支牛角。汉代文字继承了秦简文字的草率写法,只有一角,已经不太象形了。到了楷书阶段,就一点也看不出“牛”字的象形意味,从表意字变成了楷书“牛”这样的记号字。我们暂以《字源》为例看一下“牛”字的时代演变:[5]
    
    需要说明一点。有些书和文章把1935年殷墟侯家庄西北岗1004号大墓出土所谓牛方鼎(《集成》1102)铭文“”也释为“牛”,此实不确。此当为“兕”字,与甲骨文“”字接近。此字唐兰先生释为“兕”[6],已获学界公认。兕、犀古本一字,《尔雅·释兽》说“兕,似牛;犀,似豕”,都是某种独角兽。南阳汉代画像石中有独角披毛,瞪目张口的“犀牛”,扬蹄前冲作角抵状。[7] 与商代金文“兕”字的图形非常接近。
    
    上古汉语中有很多从牛的字,反映了牛在人类历史发展上起过的重要作用。如“牧”甲骨文作“”、“”或“”,象手执皮鞭、棍棒或扫帚驱赶牛羊之形,这是牧牛、牧羊的“牧”造字本义。金文作“”、“”,已经统一为从牛之形。《说文》解释为“养牛人也”。
    又如反映了动物驯化的“牢”字。甲骨文作“”、“”、“”等形,金文作“”、“”等形,会围栏中畜牛、羊、马等之意,围三缺一,以为出入之口。《说文》说,“牛,大牲也”,《大戴礼记·曾子天圆》:“牛曰太牢。”或以为牛大,羊小,故分大牢、小牢;非如成文礼制之“太牢”、“少牢”。[8]胡厚宣先生认为卜辞通例,牛称“大牢”,羊称“小”。[9]但据最新研究,卜辞中也有“大”、“小牢”,并非为牛大、羊小之分。祭祀所用之“牢”或“”是经过特殊饲养的牛或羊,与普通放牧之牛羊不同。[10]盟诅为取信于神,仪式隆重,用牲需要特别饲养,故宜置诸阑牢。
    有些字词还在现代汉语中沿用下来,大家已经习焉不察了。例如万物的“物”字,《说文》说:“牛为大物,天地之数,起于牵牛”,后来泛指万物。又如事件的“件”字,《說文·人部》:“件,分也。从人,从牛。牛,大物,故可分。”牺牲这个词,本来牺与牲都是祭祀宗庙所用的牲畜,《尚书·微子》:“今殷民乃攘窃神祇之牺牷牲。”西周金文屡有“用牲”的文字记录,《任鼎》也有“赐脡牲、太牢”的记载。[11]现在也特指为了正义事业舍弃生命。
    同样与动物驯化有关的字还有“牵(牽)”、“犕”和“犗”等。《说文》:“牽,引前也。从牛,象引牛之縻也。玄声。”甲骨文作(合34678),[12]象以缰绳牵牛羁縻之义。“牵牛”是牛从野生到家养的一个重要的驯化过程。二十八宿星中有牵牛、织女两宿星。湖北随县曾侯乙墓出土的二十八宿星象,曹毓英先生认为其中的牛宿就是古隶书的“牵”字形。[13]古人用牵牛来负重驾车,是一种生产力的进步。《诗经·小雅·大东》:“睆彼牵牛,不以服箱。”是说天上的牵牛不能用来驾车。《周易·系辞下》:“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按照《说文》,“服”的本字当作从牛“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