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苏一直在追求写出有意思的小说,也在近年来写出了一批于普通人的平凡生活中揭示隽永哲理的 好小说,如《夜来香宾馆》《泰斗》《老婆上树》等等。2023年,他在《中国作家》《作家》《北京文学》《黄河》《芙蓉》《红岩》等刊物上发表了多个短篇小说,其中颇有对平凡生活中闪烁的玄机的敏锐捕捉和含蓄点染,值得我们关注。 例如《窗外的事情》,通过善良与邪恶的周旋审视了善良能否感化邪恶、世间有没有报应的古老之谜:人世间不乏善良的人们,不管命运多么不公平、生活多么艰难,从来奉公守法、乐于助人、无怨无悔。他们的善举常常解开了一些社会矛盾的死结,感动了身边许多人。然而,即便如此,仍然不乏善举感化不了恶人(所谓“坏种”)的事例,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无奈、善良的无力?《窗外的事情》就在两件突发的小事中写出了人生之惑:人生大起大落的周铁甲在抓住可能偷盗自己的衣服的潘忠良时,是王老师慷慨出手,帮潘忠良解了难;而当穷困潦倒的周铁甲后来也到潘忠良女儿的店铺中行窃时,王老师也帮周铁甲纾了困。只是小说最后性格刁钻的周铁甲却在一起交通事故中狠狠讹了当事人潘忠良一笔钱,这一笔和小说中那句“一切都是报应”足以引人想起生活中已经层出不穷的“农夫和蛇”、恩将仇报的悲剧。世间有没有报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许多人信守的格言,也的确有无数事实的佐证。然而,“善无善报,恶无恶报”的事情也数不胜数。一切都系于偶然?当不公平的事情频频冲击着人们朴素的道德观时,冷漠的氛围渐渐扩散也只能令人喟叹。 再看《对门》,在一个诡异多变的故事中点化出逻辑荒唐、世事多变的玄机:因为帮亲戚相亲的失败,引起一场家暴。好心帮人一把的康庄将落魄的邻居牛尖接来自家,却不料牛尖这位逻辑学教授却以荒唐的“逻辑”心安理得、毫不客气地索取,由此写出了一个自私灵魂的怪异“逻辑”,使人想起生活中那些打着各种“合理”旗号谋取私利的奇奇怪怪之举。接下来,笔锋一转,作者又在康庄与胡娇的邂逅与一见钟情、迅速同居中写出“事情变化得太快了”的感慨(这也是当今多少人的共同感叹),进而抒发出“逻辑”之外的“不合逻辑”却常常出人意料地成为了现实的感悟,也是多少人生戏剧性变化的写照。而二人的分手与牛尖的离婚与再婚,也进一步强化了生活“不合逻辑”中的种种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神秘玄机。当今社会上“闪婚”的突然与离婚率的居高不下已是司空见惯。个性与个性的碰撞中常常掺和着当事人自己的“逻辑”以及对对方“不讲道理”(“不合逻辑”)的指责。情感的多变、婚恋的难以理喻如万花筒一般令人费解,人与人的难以沟通也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甩手舞》这个题目就很有地域风情。小说通过对故乡甩手舞风俗的描绘,深入探讨了民俗文化的复杂性——并不是每一个人死去后都能得到甩手舞那样的盛大祭祀(身份、声望和社会地位因此显得重要),而在竞争非遗项目时,能否如愿以偿也直接关系到村干部的政绩,于是,甩手舞便与一系列的紧张筹备、以及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村长能否及时去世、端公的神秘预言能否灵验发生了奇特的紧迫关联。这样一来,一个关于风俗的小说也呈现出相当微妙的意味。在这里,民俗和乡亲情谊也发生了悄然的变化,传统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异,这样的洞察耐人寻味。 在我看来,这三篇作品都体现了晓苏在探寻现实的复杂性、多变性,或曰不确定性方面作出的可贵努力。生活在巨变中,再平凡、单调的生活也蕴含着有待开掘的微妙玄机和哲理。揭示这样的玄机和哲理,是许多作家不断努力的方向,也充满了永不过时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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